第三章(第4/5页)
现在她还不知道的只有一件事:到美国后这个盒子又会被送到哪里去?为了不冒一丁点跟丢的风险,她设法为自己和父亲订了两张这艘船的票。只要这艘船不在接下来几分钟内沉没,现在就是她找出答案的最好时机。
但是湍急的海浪把船冲击得歪向了一边,或者是水底爆炸的深水炸弹的冲击造成了船体的摇晃?将写字板丢在一边,她腾出一只手来支撑自己并沿着摆满供应品和物资的狭窄通道向下移动,检查着它们侧边的防水塑料袋中的编号和运送指令。不一会儿她便走到了货舱尽头,在折返的途中,她注意到墙边有一处壁龛上盖着油布,油布的一端还露出了盒子的一角——标记着“无菌:美国海军”,要不是这油布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差点就错过了。船又开始变换方向地倾倒,使得她失去了平衡,幸好她抓住了油布的边缘并把它折了起来。但为什么里面好像有层薄冰噼啪作响?
油布下是一辆固定在地板上的平板手推车,上面用铁链锁着一个矩形的木头盒子,体积比行李箱还大一些。这个盒子被完好地保护着,但不幸的是,没有附上任何航运说明袋,是故意的吗?她很好奇。掀开油布后她绕着盒子晃了一圈,看见了一个袋子,但被固定在靠近墙的那一侧。
远远地传来一阵深水炸弹爆炸的低沉冲击声,之后又传来一阵更大声的爆炸声,像是不远处的鱼雷击中了目标,她不由得感到恐慌,一定是他们的一艘护航舰被击中了。
那潜水艇会放过有红十字标志的苏华德号吗?说到这点,他们到底有没有看到那个标志?
没有时间了。在又一次急转弯后,西蒙挤进了墙和木盒的空隙之间。在她的职业生涯中她看过许多货物袋,但即使在货舱微弱的灯光下,她都能感觉到这个袋子的与众不同,它上面盖着华盛顿战略服务局的邮戳,还用红色大写字体印刷了一句警告——这个板条箱是A—I优先级的物品,应当“极其小心、谨慎和慎重地”搬运。
更棘手的是这个小包被胶布和钉子封在了板条箱上,如果她想要打开且不被任何人发现的话,她需要用指甲揭开布条,并祈祷她可以完美地将它重新封装起来。她正专心于撕扯胶带的一端,这个过程已经弄伤她两块指甲了,船突然颠簸了起来,船体就像被击了一拳般倾向了一边。那些没有什么保护的盒子砸了下来,里面的玻璃烧杯发出了叮当的破裂声。
西蒙被夹在了墙壁和这个板条箱之间,她感觉下一秒这箱子就会滑离原处撞向她了,墙壁发凉,但奇怪的是这个箱子好像更为冰冷。当它逐渐逼近她时,她可以看见自己呼出的气体形成了一团热雾,同时她还能听见一阵不祥的声音——湍急的水流涌进船内的声响。
红十字的守护就此为止了。
她想,鱼雷到底击中了船的哪里呢?这样的船只还能幸存吗?被夹在墙和板条箱之间,她可以闻见空气中浓烈的咸味。当她努力想要挣脱出来时,那该死的箱子却像是拼命抓住了她似的,她借箱子的一角撕开了自己的雨衣,才终于逃了出来。踉跄地走向货舱的铁门时,她听见了下到引擎室的水手们的喊叫声和抽水机工作的巨大轰鸣声。她将身后的货舱锁了起来并将钥匙挂在了把手上,之后便跑向楼梯去找父亲,这时她发现自己正在涉过一片不算深的积水,水花四溅。
但是每走一步,水就变得更深一些,到达楼梯时积水甚至漫过了她的脚踝。
她气喘吁吁地挣扎到了船舱,这时水已没过膝盖,却发现门已大开。
她的父亲不在舱内。
他只可能往上去了,否则在她从货舱回来的路上一定会碰见他。
她快速地跑向楼梯,向上爬到舱口,拉开门,迈了一小步到甲板上。
午后的阳光藏在了一堆乌云后面,一团浓黑的烟雾向苏华德号飘来。她眯起眼睛,发现那团浓烟是从半英里外、护航舰之一的范布伦号上升起的,橘红色的大火正卷噬着它的一座炮台,灰色的漩涡中漂浮着一层闪光的东西,风中也飘散着燃油的气味。
但依旧不见她父亲的踪影。
苏华德号在汹涌的海浪中艰难地前行着,因此她不得不用双手抓住扶拦来稳住自己,浓烟和水雾把她的眼睛熏得生疼。之前她在甲板上遇见的少尉跑过她身边,但在看见她之前他就咒骂道:“快他妈的离开甲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