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夜深风月(第3/21页)
曹寅听了黄海博分析,亦觉得有理,道:“黄兄曾提到马胜受人雇用,以高明赌术赢走了丁氏心太平庵全部藏书。推算起来,丁家倒是有行凶动机。”
曹寅不知丁拂之尚在人世,只是随口一提,黄海博却是心念一动,暗道:“该不会真是拂之吧?”
他已经逐渐开始相信曹寅所言丁拂之手中琵琶即是传奇利器连珠火铳。毕竟凶手不可能隐形,黄海博进入小楼前,只撞见了丁拂之、马胜,凶手必二人之一。既然马胜双手空空,曹寅又称世间确有形若琵琶的火铳,丁氏手中琵琶极可能就是火器。
丁拂之既能得到此等利器,想必已今非昔比。他既然连堂堂两江总督都敢动手加害,虐杀马胜、温莹又有什么稀奇?
但问题是,昨日丁拂之本有机会将温莹、马胜与傅拉塔一并解决,他为何放过了二人?
又或许是丁拂之恨温莹太深,不愿意让她死得太痛快,他有意先杀了傅拉塔,如此,温莹怕奸情败露,必会想方设法与马胜一道逃走,他在于暗中跟踪监视,将二人擒获,先折磨马胜,再对付温莹,发泄完恨意后,才将二人杀死。还意图一把火烧了画舫,毁尸灭迹。偏巧昨日发生两江总督遇刺事件后,官府虽未张扬,但却全力戒备,治安巡防胜过往日数倍。火苗一起,便被附近江宁府南捕通判许言看到,及时扑火,这才保住了命案现场。
唯一解释不通的就是曹湛何以下落不明。
这画舫当是马胜新购,尚未配备舟师,临时作为藏身之处,温莹必会引曹湛来到这里。曹湛从马胜口中得到所需讯息后,便会离去,动身返回江宁织造署。之所以不见人,当是半途被人叫走,对方极可能便是桂家。
曹湛离去后,隐匿于暗处丁拂之这才出现,上船制伏了马胜、温莹,开始他血腥残忍的报仇计划。
那么曹湛何以一直没有返回江宁织造署呢?他潜伏两年,完全赢取了曹寅的信任,曹寅于他尚有重大利用价值,他何以就此消失不见?
而那揭发曹湛仍为桂家效力的举报者,肯定是桂家自己人,别无二家。因为除了桂家,没有谁会如此清楚曹湛的行踪,连时间、地点都记得一清二楚。其目的也可想而知,无非是断掉曹湛之后路,令其死心塌地为桂家效力。
但除非桂家无脑,才会下这样的败棋!因为曹湛留在曹寅身边,比逼迫他重回桂家队伍,价值要大得多。
黄海博一时也想不通其中关窍,但料想曹湛既是被桂家召去,当无性命之虞,只是他目下又成了官府的通缉要犯,是万万再不能轻易抛头露面了。
曹寅虽然果断下了命令通缉曹湛,却也是烦躁之极,一时不愿意回江宁织造署,只站在河边,默默凝视着秦淮河水。
这时候,又有官差赶来禀报,称江宁将军缪齐纳一早送女儿灵修登船,说是要动身回去京师。曹寅得报后,不由得对两江总督傅拉塔遇刺一案又多了几分顾虑。他本疑心是满城中八旗子弟行刺了傅拉塔,而今既知缪齐纳火速送走爱女,料想缪齐纳也是作此推测,甚至已知悉内情。
一旁黄海博窥见曹寅神色,猜测其人因凶器为火器一事而愈发怀疑凶手是八旗驻军。他虽已基本认定是死而复生的好友丁拂之行凶,但因死者为封疆大吏、朝廷重臣,干系太大,实在不能轻易将实情告知曹寅,遂拱手作别。
与曹寅分手后,黄海博径直赶来乌龙潭,欲到丁家旁敲侧击打听丁拂之之事。未及丁府大门,远远看到门首高高悬挂起两只白色的灯笼,他登时心底一沉。到大门前一问,方知丁母昨夜已然过世了。
沈海红正引下人搭建灵堂,听闻黄海博到访,便引他到机房就座,歉然道:“厅堂正改作灵堂,简慢了黄公子。”
黄海博道:“我上次来,丁太夫人身子骨还很不错,如何突然就过世了?”
沈海红告道:“老人家是在睡梦中走的,还算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心满意足。”
原来昨夜又有人在乌龙潭边弹奏琵琶,一曲接着一曲。沈海红本来还想派仆人出去查看,丁母却扶杖出来,叫道:“不要惊吓了他。你们一出去,他就走了。”
沈海红不明所以,扶丁母回房躺下。丁母半倚在床上,双目微闭,静静聆听着音乐声,至凌晨曲终之时,才喃喃道:“我的拂之又回来了。”就此睡去,再也没有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