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悲惨世界(第5/11页)
“真有你的!我被你耍了。”
乐园的表情既无辜又羞耻,竟被这雀斑姑娘玩弄于股掌之中。
“叶萧一再告诫我不要单独和你出去,我通过他的帮助,知道了你的背景——虽然你身份证上的名字叫乐园,但在公安局的户籍系统,你有个曾用名:欧阳乐园。”
“是。”
“欧阳小枝、欧阳乐园——这座城市姓欧阳的不多吧,我很自然地联想到你们的关系。不出意料,你爸叫欧阳大江,你妈叫陶红静。你还有个伯父叫欧阳大海。七十年代,欧阳大海作为知青,去了云南插队落户。1982年,他死在西双版纳,留下刚满月的女儿,欧阳小枝。1994年,欧阳小枝的妈妈也死了,小枝在云南举目无亲,被迫回到大城市,寄居在叔叔婶婶家里。而你,欧阳乐园,就是小枝的堂弟,比她小了足足七岁。”
脑子里的肿瘤,让她格外敏感,就像上等的猎犬,循着猎物气味,一点点找到这里——欧阳家的老房子,产权没有变过,最近等待拆迁,乐园是唯一的继承人。
盛夏冒充拆迁办的大妈,给乐园打电话,说今晚房子就要拆了。她故意用非常粗暴的语言,一通电话里出现八个×。乐园立即冒雨赶来,阻止这场非法强拆。然后,她就在小阁楼里守株待兔。当盛夏打开窗户时,看到他往拆迁办的门缝里撒尿,乐得她几乎满地打滚。要是那扇门突然打开,冲出来一个大妈,把他扭送到派出所就有意思了。
“我在寻找魔女的故事,而你才是最接近她的人。”
并且,她顽固地相信,十八年前消失的魔女,至今依然活在人世,隐身于地球上的某个角落,也许就在这座城市,就在她身边,指引她过来发现什么。
“我承认,这是我家。十岁以前,我一直住在这里。”乐园的嘴唇颤抖,看着废墟般的房子说,“小枝刚回来,奶奶还活着,对她特别好。没过多久,奶奶去世了。通常的剧本都是这样写的,孤身一人的知青子女,寄人篱下在亲戚家里,受到歧视和嫌弃。我家也是,只有我是小枝最好的伙伴。可惜,我比她小了足足七岁,当她开始往嘴唇上抹口红时,我刚结束尿床。”
“切!”
盛夏向这个身高一米八、体重七十公斤的年轻男人,伸出了左手的小指。
“随便你怎么笑话!小枝姐姐读了南明高中,平常住在学校,周末很少回家,寒暑假才回来。小枝发育得早,我妈是个简单粗暴的女人,尤其讨厌小枝,经常骂她在外面轧坏淘,跟不三不四的男人鬼混,把我们家的脸都丢光了。她那一长串最下流的脏话,就差把小枝剥光衣服,挂上烂货的牌子去游街了。至于我爸,一声不吭地坐在旁边看报纸,对此无能为力。”
“我越来越喜欢魔女了。”
也许是一种同情?同病相怜?盛夏摸了摸身后的墙壁。
“嘿,你现在摸的地方,原本有一台电视机。小枝出事的那年暑期,每天傍晚,她都会准时打开电视,跟我坐在一排看《灌篮高手》。其他女生都喜欢流川枫,但唯独小枝爱樱木花道,红头发的十号。”
说到这里,乐园盯着盛夏的红色短发。
“看什么看?对了,你还记得欧阳小枝的铅笔盒吗?”
“铅笔盒?”他看向头顶的阁楼,“想起来了,蜡笔小新!我刚读小学的时候,还挺喜欢那个铅笔盒的。但她一直藏在床底下,有时是枕头底下。她不准我碰她的宝贝铅笔盒,平常也很少带去学校。偶尔,她打开来给我看过,好像有两块黑色的石头,还有个……”
“布娃娃。”
盛夏淡淡地提醒了他一句。
“活见鬼,你怎么知道?”
“‘宛如昨日’。”但她不解释,还有更重要的问题,“请告诉我,1999年8月13日,出事那天发生过什么?”
“那年我十岁,现在还记得很清晰——1999年的暑期,大家都叫她魔女。她经常胡言乱语,半夜从床上跳起来,大声说见到三十九个鬼魂,还一个个叫出他们的名字!你知道霹雳舞吗?”
“是这样吗?”
盛夏当场跳了一段霹雳舞,仿佛有块玻璃挡住去路,又像手脚骨头都被打断在抽筋——对于1999年出生的女孩,这样的舞蹈,简直是从博物馆里捡来的。两年前,她看了迈克尔·杰克逊的MV,激动得三天三夜没睡着,天天在家练习太空步,从没给任何人表演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