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 言(第2/10页)

我摇摇头。“我开那辆马自达去。到时候我过了I-70高速公路,穿过卡本代尔,再翻过麦克卢尔山口。”

“你那辆马自达能翻越麦克卢尔山口吗?”

“等着瞧好了。”我说,假如我在第二天早上就跟佩里先生聊上,当天就可以回家了,这样看来,这次行程就是两天,我思忖着该在旅行包里塞什么衣服。我有一件乐斯菲斯旅行袋,正好可以放在那辆马自达的小行李箱里。我心里盘算着还得带上我的尼康相机。(当年数码时代还没开始呢,至少没有数码相机这玩意儿。)

幸亏我一心想着要驾驶我那辆崭新的1991年产马自达车走山路,这才有幸见到了雅各布・佩里先生。

*

科罗拉多的德尔塔是个大约六千人口的小镇。我按照之前计划的路线来到那里,从哥伦伍德温泉离开I-70高速公路,往南行驶,然后拐入卡本代尔的65号公路,沿着那条狭窄的双车道,翻过高高的隘口,路过马贝尔和佩奥尼亚偏远的居民点,不由得感觉这座小镇被群山环抱。德尔塔位于格兰德台地南部的宽阔河盆中,当地人还称那座山为“世界上最大的平顶山之一”。

杰克・佩里在德尔塔所住的地方压根儿就不像养老院,更不像二十四小时特护的养老院了。在几笔联邦补助金的帮助下,玛丽将曾经辉煌、现已破败的酒店翻修了,并跟隔壁一个空荡荡的仓库合并。看上去就像一个1900年的四星级酒店,怎么看也不像是养老院。

我发现雅各布・佩里在三楼有自己的房间。(玛丽对养老院的一项翻新便是安装了电梯)玛丽向他介绍,并解释我前来采访他的原因——丹是名小说家,准备写一本与南极有关的书,听说了杰克的事,她如是说——佩里先生邀我进去。

房间和老人似乎很搭调。佩里的房间很大,屋子里有张双人床,整理得十分利索,往窗外望去,掠过屋顶和小镇低矮的商场,北边便是群山和格兰德台地。高至天花板的书架上满满当当地放着硬皮书,我注意到许多书都是介绍世界各地的山脉的,书架上还有不少纪念品:卷在一起的老式登山绳、北极探险者经常佩戴的克罗克斯玻璃护目镜、一个破损的皮质摩托车头盔、一个老式的柯达相机,还有一把旧冰镐,木柄要比现代的冰镐长得多。

至于杰克・佩里,我真的不敢相信他有八十九岁的高龄了。

当然,岁月在他身上有了明显的痕迹,过去近九十年的岁月压得他的脊椎有点儿弯曲、变形,让他矮了一两英寸[3],但他的身高仍然超过6英尺[4]。他穿着一件短袖斜纹粗棉布衬衣,我发现他的二头肌也因为年龄的关系萎缩了,但它们仍然十分健硕强壮。尽管岁月不饶人,但他的上半身依旧充满力量,呈倒三角形,看起来孔武有力,看来当年没少锻炼过。

几分钟后,我注意到他左手的小指和食指不见了。看起来像是旧伤了,指关节骨头残根上的肉已经变成棕色,跟他手上其他部分和前臂上的皮肤一样饱经沧桑。尽管如此,这一点也不影响他手的灵活性。后来,我们聊天的时候,佩里先生还玩起了两根细细的皮鞋带,每根都有18英寸长,我惊讶地发现他能系很复杂的结,一只手拿着一根绳子,两只手同时打结。那样的结应该是航海结或是专业攀岩结,而我用两只手都没办法打出这样的结来,再借我支童子军也不行。佩里先生无所事事地打着手中的结,均是单手完成,接着他又心不在焉地用左手剩下的两根手指和大拇指把结解开。看起来像是老习惯了,可能是为了让自己平静下来,他既没有注意完成的结,也没有注意打结的过程。

我们握手时,我感觉我的手指消失在了他那双有劲的大手里。不过,他可没像地头蛇那样,想故意给我个下马威,用力捏我的手。他握手的力度恰到好处。他的脸在高纬度和空气稀薄的日光下晒过多年,紫外线已经进入他的表皮细胞——让伤疤留下了永久的褐斑,而在这些褐色的伤疤中,还有一些可能是做黑素瘤小手术时留下的。

老人仍然有头发,只是剪得特别短。我能透过他那稀松的白发看到褐色的头皮。他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了两排牙齿,只是下面和后面掉了两三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