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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正是春天最好的时节,暖和宜人。萨拉和玛尔提诺沿着公馆的道路走进松林,水仙花到处都是,番红花和雪花莲长势喜人,茶花也竞相怒放。透过婆娑树影,可以看到海湾里碧蓝得发绿的海水。鸟儿则在四处歌唱。
他们闲逛的时候,萨拉揽着他的手臂说道:“上帝啊,这味道真好闻。让我想起小时候的几个漫长的夏天。有时候我就会想,它们真的存在过吗,还是说都是些不切实际的美梦呢?”
“存在,”他说,“那些是唯一的真实。过去的四年才是梦魇。”
“我爱这个地方,”她说,“这里历史可久啦,原先是诺曼人的领地。德维勒家族的历史和诺曼王朝的一样长。好多年前,罗伯特・德维勒在黑斯廷斯战役中还和当时的诺曼底威廉公爵干了一场呢。”
“那个征服者威廉吗?”
“就是他。他在登基英王之前就统辖着泽西了。所以要是你愿意的话,可以这么看待:其实是我们殖民了英国,而不是反过来。”
“真是自大。”
“这些是我的根嘛,”她说,“我属于这儿,这儿是我家。你属于哪儿呢,哈里?”
“我是无国界的人,”他淡淡地说,“我明明是个美国人,这么多年来却都在欧洲生活工作。也没个像样的家。”
“那就是世界公民喽?”
“也不算。”他有点儿不快,突然一阵着恼,“我只是漂泊无根。哪儿都算不上我的根。也许我一九一八年就该死在壕沟里。也许是上帝犯了错。也许我根本就不应该在这儿。”
她把他拽回来,怒斥道:“混账话。我讨厌死你那套玩世不恭的讽刺啦,哈里・玛尔提诺。你就不能偶尔放下那些防备吗?哪怕跟我在一块儿也不行?”
他还没回答,突然就听到一声尖叫。他们转过身子,透过树林低头看:下方的马棚一览无遗,玛丽正在克莱斯特的怀里挣扎,格莱瑟则站在一边笑。
“看在上帝的份上,哈里,做点什么。”萨拉说。
“我会的,你哪儿都别去。”
说着,他冲下斜坡;肖恩・加拉格尔恰好也冲出了林子。
克莱斯特正兴致高昂,搂在怀里的柔软身躯正在拼命挣扎。“闭嘴!”他朝她说道,“听话,我不会弄疼你的。”
格莱瑟两眼冒光、口角流涎道:“别忘了,督察,‘有福同享’啊,这是我的座右铭。”
加拉格尔冲过来,用肩膀猛地把格莱瑟撞成个滚地葫芦,然后他伸手扳住克莱斯特,膝头顶在他的左膝盖窝里,一下子就把德国人的腿给踢跪下了。加拉格尔又朝他的后腰招呼了一记老拳。克莱斯特痛呼一声倒在地上,松开了吓坏的姑娘。
加拉格尔抓起玛丽的篮子交给她,然后拍了拍她的脸,“没事了,亲爱的。”他说,“快去公馆找德维勒太太,去吧。今天谁也别想动你。”
她像是一只受惊了的兔子,飞快地跑远了。加拉格尔转过身子,看见格莱瑟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毛瑟手枪,双眼泛着凶光。克莱斯特叫道:“住手,恩斯特,这是命令。我来对付他。”他爬起来揉了揉背,然后脱下大衣,“你们这些爱尔兰人,脑子都有病。今天我要给你点教训,打断你的两只手给你瞧瞧。”
“我得纠正你,我是半个爱尔兰人,所以只有半个脑子有病。”肖恩・加拉格尔脱下外套丢到一边,“我是不是没和你说过我的祖父老哈维・勒布罗克?他十二岁就出航抓鳕鱼。在从澳大利亚出发的运粮船上,他还是水手长。二十三岁的时候,已经走过十二次好望角了。”
“继续扯吧,”克莱斯特绕着他踱步,说道,“说了也帮不了你什么。”
话音刚落,他猛地冲了上去,用尽全力挥出一拳,却被加拉格尔轻松地躲开了。“那个时代,水手长是靠拳头选出来的。他拳头就很硬,非常硬。”他躲开后,一拳打上德国人的左眼,“我小时候常常跟着他从爱尔兰坐船过来,因为我讲话土里土气,经常被乡里的小伙子们揍。当我哭着鼻子回到家,他就把我带到果园里,教给我第一堂打架课。打架的时候,真正管用的是技巧、时机和力气,而不是块头。老天爷啊,他常常对我说,他作为一个俗家教士,绝不能让畜生横行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