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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打仗从来都这么讨厌。”

“不过我也没什么可抱怨的。舒舒服服的床、可口的饭菜,还有这盏油灯,很有怀旧范儿嘛。”

“每天晚上九点,岛上准时断电,”她说,“很多人有一盏油灯就会高兴得不得了。”

“不至于吧?”

“要不然呢?”她的声音里有一丝愠怒,“你觉得还能怎么样?能有杯茶就该谢天谢地啦。换了在岛上别的地方,都只能喝欧洲防风草和黑莓叶子做的劣质替代品,或者你也可以尝尝用橡实磨的咖啡是个什么味道。这些东西可绝对谈不上是什么享受。”

“吃的呢?”

“只要习惯忍饥挨饿,倒也能活得下去。烟草也差不多。”她扬了扬手里的香烟,“这是用真烟草卷的,除了黑市,哪儿也搞不到。不过你要是关系够硬或者够有钱的话,黑市上想要什么就能买到什么。这儿的富人过得还是很滋润的。只不过,银行只用帝国马克,不用英镑了。”她笑了,“你想知道被占领之后的泽西到底是什么样子吗?”

“也许挺有意思的吧。”

“无聊透了。”她把他的枕头拍得蓬松了些,“我睡了。”

“明天可是个大日子。”他说。

“但愿萨瓦里的话靠得住。”她拿起茶盘,“你也睡一会儿吧。”

奥里西尼把自己的船舱让给了萨拉。舱室实在太小,只容得下橱柜、洗手池和一张单人床铺。这里又热又闷。舷窗被挡上了,而舱室下边轮机呼哧呼哧的运转声又让她头疼不已。她躺在铺位上闭上眼睛,想要放松一会儿。船似乎晃了一下。肯定是幻觉吧,她坐起身。突然,船上爆炸了。

之后发生的一切仿佛都是慢镜头。船上无声无息,仿佛在等待什么。突然,又是一次猛烈的撞击。这次的爆炸让舱壁都抖了一下。她大叫着想要站起来,突然,地面歪了,她摔倒在门口。她的手包从床头柜上掉下来,落到旁边的地上。她赶紧捡起手包,拼命想去拉开门把手,可门被卡死了。她绝望地来回摇着把手,意想不到的是,门竟然开了,惯性把她一下子甩到了对面的墙上。

奥里西尼站在门口,神情焦急。“快走!”他喝道,“快!没时间了!”

“怎么回事?”她问道。他拽住她的手,带她跑了出来。

“鱼雷,我们中了两颗鱼雷。没几分钟时间了,这条破船马上就要沉底了。”

他们顺着甲板楼梯来到休息室,里边一个人也没有。他脱下自己的双排扣大衣递给她:“穿上。”她犹豫着,突然想起手里紧紧攥着的手包,于是照他说的做了,又把手包塞进大衣口袋里。他三两下就把救生衣套在她身上,系好之后,他自己也穿上了救生衣,然后领着她来到甲板上。

船上乱到难以言喻。水手们拼命想放下救生艇;头顶上的机枪则正朝夜空倾泻火力。远处也开始朝舰桥射击,而萨瓦里就站在舰桥上,正吼叫着下命令。子弹打来,他慌乱地大叫一声,翻过栏杆跳下去,跌在舰桥下堆叠的一包包干草上。加农炮的弹壳击穿几码外的一条救生艇,撕开一条巨大的口子。

奥里西尼扑倒萨拉,躲到一袋袋煤块后面。就在这时,又传来一声爆炸,这次是在船的内部。船尾一部分甲板断开了,火光猛地蹿进夜空。整条船猛烈地朝左侧倾斜,甲板上的货物也都散开了。煤袋子和干草包顺着甲板滑下去,被栏杆挡在了舷侧。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来不及反应,眼下一条救生艇也放不下去。在萨瓦里的带动下,人们纷纷翻过栏杆跳船。奥里西尼突然一个趔趄,萨拉随即仰天摔倒,感觉自己正顺着甲板往水里滑。船舷的栏杆没入水中,然后她也落水了。

第一次爆炸发生没几秒钟,鱼雷快艇就开始全速向前推进。迪特里希用夜视望远镜在黑夜里搜索着。船只突如其来的加速动作让玛尔提诺差点失去平衡,他赶紧抓牢栏杆。

“怎么回事?”

“不清楚。”迪特里希说。这时,五百码外的夜空中掀起一片火浪,他赶紧寻找“维克多・雨果”号的踪影。一条船的黑影从火光中闪现,然后又是一条。“英国人的鱼雷快艇,他们命中‘雨果’了。”

他按下按钮,发出战斗就位警报。凄厉的电喇叭顿时飙至最大音量,甚至盖过了梅赛德斯・奔驰汽轮机组全速前进的轰鸣。水手各就各位。博福斯炮和船台甲板上的加农炮开始射击,炮弹拖曳着烈焰,划破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