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2/15页)
车子经过改装,专供缺腿的人驾驶:有手刹车、自动排挡,方向盘上还有一个把手,供单手转动之用。折叠起来的轮椅滑进司机座后的一个特设的空当里。挡风玻璃上方的架子里有一支滑膛枪。
大卫驾车技术娴熟。他对道路的形容一点没错:只是由轮胎在石南上轧出的一条小道罢了。深深的车辙里积满着雨水。车子在泥泞中打着滑。大卫似乎开得挺带劲。他嘴里叼着一支烟,脸上是满不在乎的神气,与驾驶的难度很不协调。或许他正以此代替飞行。
“你不钓鱼的时候都干些什么?”他叼着烟说。
“我是个公务员。”费伯告诉他。
“什么工作?”
“财务。不过是机器上的一个小螺丝钉。”
“在财政部吗?”
“主要是。”
即使这么蠢的答复也没止住大卫的刨根问底。“有趣吗?”他坚持问。
“还可以。”费伯绞尽脑汁编造一番说辞,“我懂得一点一项工程该花多少钱,大部分时间是确认纳税人不致多缴税。”
“啊,原来如此。我们都在各以自己的方式为战争尽一份力。”
这是一句暗含讽刺的话。大卫不明白,费伯为什么没有反感。“我超过了当兵的年纪。”费伯温和地说。
“你参加过第一次世界大战吗?”
“当时太年轻了。”
“真走运,逃掉了。”
“没错。”
道路很贴近悬崖的边缘,但大卫并没有放慢速度。费伯掠过一个念头,大卫是不是想跟他同归于尽。他伸手去拉住了扶手。
“你是不是觉得我开得太快了?”大卫问。
“你看来对路很熟悉。”费伯回答。
“你看起来有点害怕。”大卫说。
费伯没有理睬。大卫放慢了一些速度,显然很满意他总算猜对了这一点。
费伯观察到,这座小岛相当平坦而光秃。地面起伏平缓,他一直没看到有山。植被主要是草,稍微有些蕨类和灌木,极少有树,对风雨无所阻挡。大卫・罗斯的羊一定很能吃苦,他想。
“你结婚了吗?”大卫突然问。
“没有。”
“明智。”
“噢,我不晓得是不是这样。”
“我打赌你在伦敦那边一定惹了不少麻烦。”大卫斜眼瞥了他一下。
费伯向来不喜欢一些男人谈起女性那种含沙射影的轻蔑口吻。他厉声说:“我觉得你娶到露西实在太有福气了。”
“噢,是吗?”
“是的。”
“不过,就换不成口味喽,嗯?”
费伯心想:这家伙到底要把话题引向哪里?他说:“我还没有机会尝试一夫一妻制的乐趣呢。”
“差不多吧。”
费伯想:大卫他自己也不知道要把话题引向哪里。他决定,既然对方讲的每句话都会引燃一场大火,他还是什么也别说为妙。
“说实话,你的衣着看起来不像是个政府的会计人员。你的雨伞和礼帽在哪呢?”
费伯装出淡淡的一笑。
“不过你倒挺像个耍笔杆的。”
“我职位低微。”
“能够挺得过这次船难,你一定身强力壮。”
“谢谢你的夸奖。”
“你看起来也不像超过当兵的年纪。”
费伯转头盯着大卫。“你想往哪儿开?大卫。”他不动声色地问。
“我们就要到了。”大卫说。
费伯向挡风玻璃外面望去,看到了一栋和露西的住所很相似的小房子。房子耸立于一座小山的顶上,那是费伯在岛上看到的唯一的山,其实也算不上山。房子很敦实,看上去蛮舒服。吉普车向它爬去,绕过了一片松树和冷杉。费伯想不通,为什么不把房子盖在树荫里。
房子旁边有一株山楂,上面星星点点溅满了雨珠。大卫把车停下。费伯看他打开折叠着的轮椅,并且从司机座上滑进轮椅里。费伯知道,自己要是主动帮他,他会不高兴的。
他们穿过一扇没有锁的木门,进到房里。迎接他俩的是厅堂里的一条黑白两色的牧羊犬。牧羊犬体形不大,头很宽,摇着尾巴,但没有吠叫。房子的格局与露西那栋一样,但气氛大不一样:这里光秃秃的,气氛阴沉,而且不太干净。
大卫引路进了厨房。那个牧羊工坐在一个老式的烧木柴的灶台旁,烤着手。他站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