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3/11页)
过了两年,蒋驴子从安徽回到南京,在城北找到通王府的旧址,只见满目荒凉,到处断瓦颓垣。他便在荷花地旁边,利用残砖破瓦塔盖一间房屋。接着,他又把这口池围住,偷偷地从池底捞出当年所丢的金银珠宝。暗存起来。
一切就绪,他就搬到城南闹市地区开一间茶馆。莱馆生意非常兴隆,赚了不少钱。接连又开设了十三门店铺,购买了无数地产。经营二十余年,他的店铺、厝(音同措,放置)屋几乎占全南京城的一半,富甲江南,人称蒋半城。
至今流传四代,虽子孙繁衍,但家业已败。蒋兰宝是他曾孙,杨春月逢人便谈及此事,无非想标榜她丈夫的家世。既当婊子,还想以此抬高自己的身价,被传为笑话!
席间,杨春月见我有三分姿色,如获至宝,使百般笼络,蓄意逢迎。她对我说:“只要你肯到这里,保证你一生吃穿不尽。城内地方多半是公子哥儿,一般游客文雅干净,多数挥金如土。不像下关码头,来往客人多是贩夫走卒,不但粗鲁庸俗,汗气冲天,而且凭缠头之资,出手寒酸有限。”
我到那里的目的只想探听王存金的踪迹,眼见无隙可乘,便心生一计,对杨春月说:“蒋太太交际广泛,经验丰富,所说的话都合情理。下关一带,的确都是下等客人,纵有一两个阔少,又因吸毒过多,身有恶臭,令人讨厌。今年新春,我碰到一个客人,年约二十七、八,身材很高,面目清秀,自称是安徽和县人,姓王,我们称他王先生。这个人出手很阔绰,但遗憾的是恶臭难闻。他虽多情,相会一次后,一直缠住我,我只好极力躲避。好好一笔生意,没有福气到手,所以还是一贫如洗。”
程科长听了,禁不住问道:“哪有这样恶臭,使你如此难受?”
李丽兰被问,不觉满面羞红,她冲着程科长阿道:“你呀,我为你抛头露面,化装娼妓,出入窑窟,不顾羞耻,你竟戏谑我,实在太伤我的心了!”由于感情冲动,李丽兰泪水盈眶。
程科长马上拱手谢罪。赔礼道歉:“丽兰,真对不起,因为你的表情太逼真了,我竟忘乎所以,好像在冶山道院。”
李丽兰破涕为笑,似嘻非嘻地埋怨道:“谈正经事,不许你再开玩笑,若再干扰,我就不说了!”
“此后保证不敢!”
李丽兰笑眯程科长一眼,又接着说下去。
提到王先生,杨春月愕然望我,我佯作不知道。她迫不急待地问我:“这个王先生左鬓脚是否有一颗黑痣?”
我答:“仅仅一夕之欢,也没有看清楚,好像有的。”
杨春月顿时醋海翻腾,骂道:“这个杀千刀的,太没有良心了,喜新厌旧,烂了心肝!
当初我待他多好,现在被狐狸精迷住了,拂袖掉头,一去不返。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绝没有好下场的!”
为侦查王存金的近况,我明知故问:“蒋太太,你也认识王先生?”
杨春月正在气头上,悻悻答道:“何止认识,当初还是老相好呢。”
“那现在他到哪里去了呢?”
她气咻咻地回答说:“他被秦淮河畔蟾官餐厅歌女黎丽丽迷住了,整天都在她家里。”
“你知道黎丽丽的家吗?”
“这婊子住在她姑母家里,石坝街苏庐。当初那里也是一家大窑子,鸨母金三姑,谁不认得她!现在她洗手不干了,她家房屋很大,房间很多,这个没心肝的,就是埋在这个坟墓里。”
我假装同情她,愤愤不平地说:“你为什么不到她家里与她理论?”
她皱皱眉头,无可奈何地叹道:“我的好妹妹,你在社会上没有混久,不懂得外面的规矩。我们这些姐妹,也是朝秦暮楚,张三李四,谁和你三财六礼,明婚正聚?我与他只不过姘头关系,这是见不得人的,向谁理论去?最终还不是自找一场没趣?”
她大口地喝完了杯中的酒,又自已斟满一杯,以自嘲的口气说道:“他那种风高放火、月暗杀人的不义之财,推稀罕它!你说得对,那种白面(海洛因)的臭味,实在近不了人。”
杨春月经过聊以解嘲的泄愤之后,她的怒气很快就消了,春风又回到她的脸上。她笑着对我说:“好妹妹,真对不起,我罗嗦了半天,竟把客人忘了,实在简慢得很!”杨春月的一席话已经把王存金的行迹全盘托出,我的目的已达到,暗自高兴,就想打退堂鼓。便笑着对她说:“蒋太太,你不必和姓王的动气,这种人我回避不及,没有什么可惜,还是保重贵体为要。假使蒋太太肯收留我,我明天会搬到这里来,现在我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