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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4/5页)

全都结束了。

“就在将近黄昏的时候,”何顿说,“我在原野上散步。我不期待遇见谁,我也不想遇见任何人。百感交集,你知道的!我朝教堂走去,教堂位在凯斯华壕屋和凯斯华村庄中间。那儿有扇小后门,有条山毛榉夹道的小径经过教堂边沿隔开墓园。我就在那里碰到希莉雅。

“我很累。我——有点疯狂吧,我想。总之,有那么一下子我们只是站定对看,也许相隔20呎。然后我笔直走向她,开口说……”

“讲下去啊,”渥伦德催道,蹙眉俯看书桌。

“我跟希莉雅说:‘我爱你,而且此爱不渝,可是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你。’她冲口叫道:‘我不在乎!我不在乎!’然后我说:‘这事别再提了,好吗?’她看着我的样子像是被我打了,说道:‘好吧,如果你坚持的话。’然后我就匆匆走开,仿佛被魔鬼追赶。”

渥伦德坐直身子,把香烟用力捻熄在烟灰缸里。

“你这个大驴蛋!”他几乎是用吼的。

10秒钟的时间!何顿沉思着。10秒钟的时间,那场和希莉雅之间的对话,压抑数月的感情倾泻而出。黄昏中的树木仿佛闪动着绿色的光芒,潮湿而芳香。希莉雅两手紧握,纤瘦的身子,灰色的双眼,和玛歌一样的棕发,但除此以外和她生龙活虎的姊姊截然不同。10秒钟——之后一切都变了样。他开始意识到渥伦德正在咒骂他,而且内容包罗万象。

“你这个大驴蛋!”渥伦德收尾道,语调疯狂。

“没错,”何顿平静地同意道,“我现在也有同感。可是,”他摇摇头,和渥伦德一样盯着书桌,“可是,你知道,我没办法完全肯定我当时做得不对。”

“呸!”渥伦德说。

“你想想吧,法兰克。1939年德沃何家族在凯斯华有何止数百亩地。他们在城里有幢大房子,在摄政公园那头。还有钱。很多很多钱。”他沉吟着。“我不知道他们现在财富多少。应该更有钱了,我想;因为索林在城里很有前途,而且我晓得他发了战争财——老实生意,当然!”眼见渥伦德的眉毛聚拢,他匆匆补充道。

“噢,嗯?也许吧,是我愤世嫉俗。然后呢?”

“再说,1939年的时候我算哪根葱?卢普顿的语言老师,一年300镑外加我的生活费。挺好的老公立学校,没错。生活安适有保障,没什么好忧心的。但是娶老婆?我可不敢想。”

“不过现在你可是唐纳·何顿爵士,坐在金山银山上头。”

“对,”何顿的语调酸苦。“而且很不快乐,因为两个哥哥——我这辈子别想有他们一半好——得先战死沙场好让我继承爵位。总之,言归希莉雅……”

“怎么样?”

“我现在也老大不小了。我想,整体来说,当初我确实表现得像个大驴蛋。不过现在多说无益。我已经失去她了,法兰克,而且他妈的真是活该。”

渥伦德跳站起身。

“少来他妈的这套垃圾!什么意思,你已经失去她了?她结婚了不成?”

“不知道。很可能,嗯。”

“你说的其他人:他们——还在吗?”

“还在,我想。除了妈妈咪;她在1941年冬天过世了。不过其他人都安好,就我所知。而且生活幸福。”

“你最后一次看到希莉雅是什么时候?”

“3年前。”

“最后一次写信给她呢?”

何顿看着他。

“你自己已经指出来了,法兰克,”他小心翼翼地回答,“打从杰瑞开始招供,你就分派了好几个任务给我。1944年我在德国。1945年你派我直接到意大利追捕史多本。而且,要是你记不起来的话,过去15个月来——15个月,听好了!——照说我可是个死人。”

“去他妈的,我已经道过歉了!凯普曼天杀的真够大意,没跟……”

“官方那头的事就不提了。法兰克。咱们面对现实吧。”

也许是窗口焚烧的阳光吧,何顿觉得头皮又厚又热。他离开窗边,瘦削的棕脸——含蓄,阴郁,固执——和双眼一样深不可测。他站在那儿,在渥伦德的书桌上敲击指节,一敲再敲,骚动不安。

“我们在部队时,”他说,“有个错误的观念,以为家乡的人事永远会保持原样。其实不然。谁也不能寄望它们保持原样。说来也真诡异。昨晚——我在伦敦的头一晚——我去看了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