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G的故事(第8/9页)

对于杀害妻子这件事,K没有半点疑惑。她绝不会把杀人这种事放到道德角度上去思考。她会毫无顾忌地勇往直前。

还在做间谍的时候,我也从未担心过她。她行动起来敏捷得像只豹子,并且从未有过任何疏漏。

“什么时候行动?”K问。

看样子,她似乎很期待那天的到来。

“总之,等我到东京去再说吧。”我回答说,“平常没事跑去东京的话,反而会招来怀疑。反正早晚要去的,你就再等等吧。”

“也是。”K嘴上虽然这么说,但看起来似乎有些不满。

“宜早不宜迟。”我暗忖道。

眼下她干劲十足,要是把事情拖得太久,说不定会使她的决心动摇。做间谍活动时,只是纯粹的工作,而这一次却与她自身的利益相关。

关于将来的事,我觉得应该提前和她说清楚才行。

“即便我妻子死了,我也不能马上和你在一起。”

“为什么?”K嘟着嘴问。

“因为别人会怀疑到你头上。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应该能明白吧?”

K用手摸着额头道:“也是。要是立刻就走到一起,确实有些让人觉得可疑。”

“至少等上两年吧。”我说。

当时,我正在做与驻日美军的民政关系相关的工作,每个月都会去东京出差。

那天在东京,我特地叫了几个朋友打桥牌,制造不在场证明。我努力使自己的精神集中在眼前的输赢上。

作为一名间谍,我曾受过不少严格的训练,学会了如何舍弃情感。然而当妻子死于火灾的光景突然浮现在我脑海中时,我不禁感到一阵慌乱。为了把这种想象从脑海中驱逐出去,我一心专注于牌局。

人们都说,赌博的时候,如果内心失去平静,就难以获胜。这话一点儿也没错。那天夜里,我一直都在输。

“牌局上发挥得这么糟糕,会不会也引起别人的怀疑?”我甚至产生了这样的念头。

我很想打赢,但结果恰恰相反。

“别着急。”见我输得那么惨,同伴们不住地安慰我。

“我不着急。”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很清楚,谁都能看出我当时的异样。

对于一名间谍而言,不露声色是极为重要的技巧。我自以为对这门技巧早已驾轻就熟,那天夜里却有些坐立不安,差点儿穿帮。

事实上,案发以后,谁都没有把我的失态和妻子的死联系到一起,是我多虑了。当时,朋友们都一门心思地关注着牌局。在他们看来,我的焦虑不过是牌局上司空见惯的情绪。

我们一直打到深夜,而且没有要休息的意思。

凌晨三点半左右,那件案子的消息,从神户经由我出差的事务所,传到了我的住处。

听到电话铃声,我从椅子上站起来。不,应该说是从椅子上跳起来。我是唯一一个预料到会有电话的人,同时也是受电话铃声惊吓最严重的人。

“不行,现在还不能惊慌……再不愿意也不得不面对那件事。”

铃声响起时,这个念头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我拼命压抑着因恐惧而颤抖的身体。大家都注视着我。必须等接完电话之后,才能表现出自己的失态。

“搞什么啊,这都几点了!”坐在电话机旁的朋友拿起电话听筒。

“G,找你的。不知道什么事,只说是从神户打来的,有急事。”

“什么事呀?”说着,我偏过头。

这样简单的一个动作,都已经使我异常费劲了。

之后的事已经不需要演戏了——我感觉脸色好像一下子刷白了,眼前一阵眩晕,接着踉踉跄跄地倒在沙发上。

“出什么事了?”

不记得当时是谁问的,也可能不止一个人这么问。

“家里……起火了。”我痛苦地回答道。

“什么?要紧吗?您夫人和令爱没事吧?”

我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知是谁把水杯送到我嘴边。我闭上眼睛,感觉到有液体流进嘴里。

一股白兰地的香气。

朋友们帮我安排了回程。清早有一班飞往大阪的军用机,对方答应让我搭个便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