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第4/6页)
“是坎迪先生。”我纠正他。
“坎迪先生就可以偷偷在弗兰克林·布莱克的酒里掺鸦片,进行一桩更大的阴谋,而不只是临时起意开一个有可能害自己锒铛入狱的恶毒玩笑。”
“你是说亲爱的老坎迪先生也被印度教徒催眠了?”我说。突然之间,我看见我小说里那些没有收拾妥当的零散线索全都兜拢起来。
“那样的话会很巧妙。”狄更斯依然挂着笑容,“或者也许是那个卑鄙的鸦片鬼艾兹拉·詹宁斯意图不轨想偷光之山。”
“是月亮宝石。”我心不在焉地纠正他,“可是我的艾兹拉·詹宁斯也算是个主角,就是他解开整桩疑案,并且在布莱克姨母在约克夏的家重建事件经过……”
“事件重建只是方便他解决故事里的疑案,”狄更斯轻声说,“却比其他任何情节更难让读者信服。”
“怎么说?”
“因为当天晚上的主客观条件无法重建,亲爱的威尔基。有个必要元素改变了,因而妨碍了梦游与窃案的再发生。”
“哪一个元素?”我问。
“在那个所谓的实验里,弗兰克林·布莱克清楚知道他被下了药;他知道詹宁斯认为他偷了钻石;他知道事件如何发生,也知道应该再发生一次。单就这点,同样剂量的鸦片并不能让他……”
“我让詹宁斯在酒里加入的量比坎迪先生当初加得更多。”我打断他。
“没有差别。”狄更斯又轻蔑地挥挥手指,实在很气人,“重点在于事件根本无法重建。你的艾兹拉·詹宁斯先生根本不够格接替弗兰克林·布莱克当主角。他很可能是个鸡奸变态、鸦片鬼……他对托马斯·德·昆西的《一个英国瘾君子的自白》的赞赏简直叫人作呕。实话说,你的弗兰克林·布莱克几乎像个白痴。但如果你好好运用那些印度教徒,在窃案中加入催眠这个元素,并且将鸦片的使用当成阴谋手段,而非单纯巧合……”
狄更斯就此打住,我也无话可说。一部载重的货车轰隆隆驶过底下的公路,听起来应该有四匹马在拉。
“不过我觉得最可圈可点的是你的卡夫探长这个角色。”狄更斯突然说,“正是这点让我也想动手写本悬疑小说,也许以这样的精明脑袋为主轴。卡夫这个人物太完美了,瘦削的身材,冷漠却洞悉一切的眼神,还有他近乎机械化的精准脑袋。完美的人物!”
“谢谢你,查尔斯!”我轻声说。
“可惜你没有好好利用他!”
“你说什么?”
“你把他描写得很出色、介绍得也很出色,他也表现得很出色……直到他中途偏离轨道,消失了很久,明明有充足证据,却往相反方向做假设,之后又找不到人,跑到布莱顿去养蜜蜂……”
“到多金去种玫瑰。”我又纠正他,脑海里却浮现似曾相识的异样感。
“当然。不过卡夫探长这个角色太精彩了。我说过了,用私家侦探而非官方警探当悬疑小说的主角,这个点子棒透了。如果再加强一点儿他的背景和角色刻画,我相信观众会对这个推理大师产生极大共鸣。他可能会像卡夫探长一样瘦削却威风凛凛,特立独行,几乎不带感情。如果我当真动手写这本《爱德蒙·狄更森疑案》,一定很乐于考验自己能不能创造出这样的角色。”
“你可以让《荒凉山庄》里的贝克特探长重出江湖。”我郁闷地说,“他很受欢迎。我们先前聊到过,香烟卡也有贝克特的画像。”
“我们是聊过,确实有那样的香烟卡。”狄更斯呵呵笑,“他应该算是那本书里最受欢迎的人物,我自己也很喜欢他出现的那些段落。可是贝克特探长是个世故型人物,是现实生活里的人……他欠缺你那位瘦削、冷漠又疏离的卡夫探长的神秘感与吸引力。再者,如今贝克特的原型菲尔德探长已经不在人世,我最好也把他的分身送进坟墓。”
仿佛有好长一段时间我说不出话来。我必须专心呼吸,避免我的表情泄露内心波涛汹涌的思绪与情感。最后我终于用最平静的语气问道:“菲尔德探长死了?”
“是啊!去年冬天我在美国巡演期间的事了。乔吉娜在《泰晤士报》上看到讣闻,觉得我应该会想收在档案里,就帮我剪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