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甲虫(第7/15页)
朋友又细致地在甲虫掉下来的位置打了个桩,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卷尺,把一头系在最靠近木桩的树干上。他打开卷尺,直到它碰到木桩,接着他沿着树干到木桩的方向继续放卷尺,拉出了五十英尺的距离——丘必特则用镰刀劈开了荆棘。在那里,第二个桩子被打下了,朋友以它为中心点,大致画了一个直径大约四英尺的圆。最后,勒格朗拿起一把铁锹,并将另外两把分别交给了丘必特和我,请我们尽快地着手挖土。
实话说,任何时候我都不太爱干这活,而在这种特殊的情况下,我更是恨不得立刻就拒绝他的请求;因为夜晚要降临了,这一番折腾让我觉得很疲乏;可是我一时想不出逃避的办法,而且也害怕自己的拒绝会搅乱了我那可怜朋友的平静。当然,如果我能依赖丘必特的支持的话,我早就毫不犹豫地试图强迫这个疯子回家了;可是我太清楚这老黑人的脾性了,知道不管怎样他都不会帮我去和主人发生个人冲突的。我能肯定后者已经被无数的关于发现藏宝地的南方迷信所迷惑,而且发现圣甲虫一事更推波助澜了他的幻想,或者说,丘必特坚持说那是“一只足金甲虫”的固执劲儿也激发了他的胡思乱想。有疯狂倾向的思想很容易就能被这些暗示左右——尤其它又被一些令人中意的预想所促发着——于是我回忆起那可怜的家伙所说的关于这只甲虫是他“财富的指引者”。想到所有这些,我又是悲伤着急,又是恼火不解,不过,最后,我决定先爽快地去做这些非做不可的事——即怀着美好愿望去挖地,并尽快地以眼见为实来证明这是谬误的空想。
灯笼点亮了,我们都带着不太理智的热情开始工作,当光线照在我们身上和劳动工具上时,我禁不住想,对任何偶尔从这里经过的旁人来说,我们这伙人显得太怪诞了,手里干的活简直令人奇怪和疑惑。
我们奋力干了两个小时,几乎没说话,而且,主要是狗的吠叫让我们觉得很尴尬,那狗对这活儿饶有兴趣。终于,它闹得太过分了,我们都担心它会让附近游荡的人产生警觉——或者毋宁说这是勒格朗的担忧。对我来说,我巴不得有人来打扰,这或许可以帮我把这昏头昏脑的人弄回家。终于,那叫声被丘必特给有效地制止了,他不慌不忙、不屈不挠地从坑里爬出来,把那畜生的嘴巴用一条吊裤带绑了起来,然后低沉地笑着,又回来继续干活。
这两个小时之后,我们已经挖了五英尺深,可是没有任何财宝的迹象。一阵停歇后,我开始希望这闹剧该结束了。然而,尽管勒格朗明显很失望的样子,他沉思着,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又动手挖了起来。我们已经挖了个直径为四英尺的完整圆圈,现在,我们又慢慢地扩大这个范围,并继续又挖深了两英尺。还是一无所获。那个我打心底同情的探宝者最终从坑里爬上来,浑身带着极其苦涩的失望情绪,然后他缓慢而不情愿地穿上了干活前曾丢在一边的外套。这时,我什么话也没说。丘必特则在主人举动的示意之下,也开始收拾工具。这以后,狗嘴巴上绑着的带子也被解开了,我们一边回家,一边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往回大概走了十几步路,勒格朗大声诅咒,大步走到丘必特面前,一把抓住他的领子。大吃一惊的黑人睁大了眼睛和嘴巴,手里的铁锹也掉落在地,他双膝跪到地上。
“你这混蛋!”勒格朗说着,从紧咬的牙缝里嘶嘶地发出几个音节——“你这可恶的黑鬼!——说,快说!——别支吾,马上回答我!——哪只——哪只是你的左眼?”
“哦,上帝啊,主人!这不是我那该死的左眼吗?”惊愕的丘必特嚎叫着,把手放到他右边的视觉器官上,拼命地捂着它,好像主人立刻会挖掉它似的。
“我就知道!——我明白了!哦!”勒格朗狂叫着,松开了黑人,又是跳,又是旋转,仆人很震惊,他站起身,看看主人,又看看我,不作声,又将视线从我身上移到主人那里。
“走!我们必须得回去,”后者说道,“还没完事呢,”他又朝那棵鹅掌楸走去。
我们来到树下时,“丘必特,”他说,“到这里来!那钉在树杈上的骷髅头是脸朝外的,还是朝着树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