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3/6页)
“咱们拿着这些去找我丈夫,我要告诉他,如果他还想把这栋房子收拾好,那就不能继续躲在牲口棚里了,他得出来亲自动手才行。”
福克跟着芭布从后门出去,走进了刺眼的阳光中。为了不把咖啡洒在手腕上,他小心翼翼地端着杯子,绕开了一个掉在地上的玩具板球拍。
福克突然想,如果没有当初那场风波,他自己的生活也会是这样吗?也有孩子们的板球拍和农舍厨房里的咖啡吗?他试着想象了一下。跟父亲肩并肩地在户外干活,等待着有一天衰老的父亲摆摆手,把农场交给他。在羊毛酒馆里跟卢克一起度过周六的晚上,每次都朝着几乎同一群年轻姑娘抛媚眼,直到他的目光不再游荡,眼里只剩下一个人。举办一场快活又美丽的乡村婚礼,九个月后生下第一个孩子,又过一年便有了第二个孩子。他知道,自己不会一下子就适应为人父母的身份,但是他会努力的,大家都说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一样了。
他的孩子肯定会跟卢克的孩子成为朋友,孩子们都得在那间乱糟糟的乡村学校里摸爬滚打,不过他们会慢慢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能够大显身手、一展拳脚。
在地里干活的白天会很漫长,但是回家度过的夜晚会很温馨,充满了喧闹与欢笑。是的,还有爱。家里会有一个人开着灯,永远守候他。那个人会是谁呢?是艾莉吗?
这幅想象的画面立刻开始模糊、褪色。如果她还活着。如果他留下来。如果一切都变得不同。如果,如果。这个念头纯粹是异想天开,他已经失去了太多机会,错过了太多可能。
福克已经选择了在墨尔本生活,他觉得自己过得很好。他喜欢在城市的街道上行走,身边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认识他。他更愿意动用大脑来工作,而不是弯下腰来干活。
生活就是取舍。当他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家时,公寓里也许是寂静、空荡的,但是却不会有一个对他知根知底的人探究地看着他。他的邻居不会对他品头论足,不会攻击他或者散播关于他家庭的谣言,更不会把动物的尸体扔在他家的门阶上。他们不会打扰他。
他习惯了与人保持距离,只有熟人却没有朋友。有朋友又能怎样?他的挚友淹死在河里,水肿的尸体漂上水面,还来不及伤心悲痛,别人就举起石头打破了他家的玻璃。与其这样,还不如没有朋友更好。没错,他每天都要堵在上下班的途中动弹不得,大部分的日子都是在办公室的日光灯下度过,但至少他的生计没有岌岌可危地悬在变幻无常的天气上,至少他不会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而感到恐惧与绝望,至少对他来说饮弹自尽不会是正确的选项。
卢克·汉德勒回家时,也许的确有一盏明灯在守候,但是某种黑暗却从悲惨、绝望的小镇上飘来,悄悄地钻过门缝,渗透进这栋房子里。那黑暗是如此邪恶而强大,足以永远地熄灭那盏明灯。
当他们找到格里时,福克的心情很低落。格里正在一间牲口棚外支着扫帚发呆,听到他们走近,他惊讶地抬起头,紧张地看了一眼妻子。
“我不知道你来了。”说着,他接过了福克递上的杯子。
“他一直在屋里帮我的忙。”芭布说。
“噢,谢谢。”格里含糊地说。
“还有好多活儿要干,打起精神来吧。”芭布朝丈夫微微一笑,“看起来你的进展还不如我呢。”
“唉,我知道,对不起。来这儿比我想象得还要困难。”格里又转向福克,对他解释了一下,“我觉得是时候来看一看,面对现实了。”他望向农舍,“对了,屋里有什么东西是你想要的吗?比如照片之类的?你可以随便拿。”
福克一点儿都不想从那栋可怕的房子里带走任何纪念品,他摇了摇头。
“不用了,谢谢你,格里。”
他喝了一大口咖啡,咽得太急差点儿呛着。他很想赶紧逃离这个地方,现在只盼着芭布能先走一步,好让他跟格里单独说话。
然而,他们三个只是默默地喝着咖啡,眺望着地平线。在远方,福克能分辨出马尔·迪肯家那座拱在山坡上的丑陋农场,他想起酒保说过迪肯要把土地留给他的外甥。
“这个地方你们打算怎么处理?”福克问。格里和芭布对视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