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5/10页)
“你还要干多久?”
雷布思耸耸肩:“我还没干满30年。”
“干不了多久了,对吧?”
“我没计算过。”
其实他在扯谎:大多数时间他都在琢磨着。30年意味着30年的辛劳,的确是漫长了些,不过那时的养老金可以达到最大值,许多官员都是靠这笔养老金才能安度晚年:50多岁退休,在海边买一套小屋。
“有件往事我很少提起,”沃森说,“我来警局的第一周,他们让我坐前台值夜班。某天晚上,有个十来岁的小男孩跑进来,他径直冲到柜台前说:‘我摔坏了我的小妹妹。’”沃森的眼睛凝视着前方,“此刻我还能记起他的眼神,他的原话是‘我摔坏了我的小妹妹’。当时,我没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后来才明白,原来他将小妹妹从楼梯上推下去,摔死了。”他停了停,喝了一口威士忌,“这就是我来警局的第一周。你猜我的上司怎么说的?——‘事情总会好起来的!’”沃森勉为一笑,“可我从没信过……”突然,他举起双臂,满面微笑,“她在这儿!她在这儿!我还以为我被放鸽子了呢。”
沃森热情的拥抱几乎使总督察吉尔·坦普勒窒息,他亲吻了她的脸颊,问道:“难道你不想在舞池显露一手吗?”然后他夸张地拍打自己的额头,“噢!大男子主义,你不会告发我吧?”
“这次我就放你一马,”吉尔说,“不过你得请我喝一杯。”
“我请客,”雷布思发话了,“你喝什么?”
“大杯伏特加。”
这时鲍比·霍根跑过来喊沃森去调解一场争议。
“公务在身,失陪了。”“农民”警司抱歉道,然后摇摇晃晃地穿过了舞池。
“是他部门的吧?”吉尔猜测。
雷布思耸耸肩。沃森的绝活是能一口气说出《圣经》的所有章节,创下的纪录是一分钟之内说完。今晚绝对没人能赢他。
“大份伏特加酒,”雷布思吩咐道,然后他举起酒杯,又道,“再来一杯双份威士忌。”他又瞅了一眼吉尔的表情,解释说,“双份威士忌记在沃森账上。”
“自然!”她笑着说,但眼里并无笑意。
“你挑好了为自己庆祝的日子了吗?”雷布思问。
“为什么庆祝?”
“我只是想说,作为苏格兰的第一位女性总警司……应该值得一整夜的狂欢吧?”
“我听到这个消息后喝了杯‘杯杯香’。”她看着侍者往她的杯子里滴上安古斯图拉汁。“巴尔弗那个案件怎么样了?”她问。
雷布思看着她:“这就是我的超级新长官所问的吗?”
“约翰……”
有趣的是单单一个名字怎么表达了如此多的内容!雷布思拿不准是否捕捉到了所有的细微差别,但至少他捕捉到了不少。比如说:约翰,不要逼我;约翰,我知道我们之间有段往事,但那已经过去了……
吉尔·坦普勒拼了吃奶的力气才爬到现在这个位置上来,但是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呀,许多人等着看她的笑话,甚至包括她那些所谓的朋友。
雷布思点点头,埋了单,他将其中一杯威士忌倒入另一只杯子。
“留给他自己吧。”他说着把头转向“农民”,只见他正准备开讲《新约圣经》。
“他总是甘当殉难者!”吉尔说。
“农民”警司的吟诵声刚落,一阵欢呼声便响了起来。有人说这是一个新纪录,但雷布思知道不是的。这只是又一次表演。麦芽酒喝起来有海藻和苔藓的味道,但是雷布思知道,从现在起,不管他在哪儿喝阿德贝格,总会想起一个小男孩走进警察局大门的情景……
西沃恩走了过来。
“祝贺你!”她说。
两个女人握了握手。
“谢谢,西沃恩!”吉尔说,“也许有一天会是你。”
“当然,”西沃恩表示同意,“警棍就是用来对付玻璃天花板的。”她将拳头朝空中挥了挥。
“想喝点不,西沃恩?”雷布思问她。
两个女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们也就这个用途。”西沃恩挤了一下眼睛。雷布思起身离去,留下她们在那儿大笑。
9点钟开始唱卡拉OK,雷布思走进卫生间,感觉汗水冰冷了脊背。他的领带早已被塞到了口袋里,夹克衫挂在酒吧里的一把椅子上。有些参加聚会的人已经离开了,或许是为了去接晚班,或许是因为他们的手机和呼机有消息,还有些人回家换下了工作服,刚刚到来。一位来自圣伦纳德通讯部的女警官穿着超短裙出现,这是雷布思第一次看见她的腿。四个在“农民”警司原来工作过的西洛锡安警局的警官也吵吵闹闹地来了,他们手里拿着“农民”警司25年前的照片,他们重新拼贴了这些照片,有的给“农民”的头像配个大胖身子,有的把他的头像拼贴到摆出各种姿势的女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