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4/10页)
夜里,来自格菲尔德广场的两名探员轮流值班。雷布思先回家,刚到家就一头钻进了浴缸。泡在热腾腾的浴缸里,抹上滑溜溜的沐浴露,这让他记起小时候父母给他洗澡的情形。当他一身泥土地从足球场回来时,就会被母亲抓去用沐浴露给他洗个热水澡。“不是因为家里用不起泡泡浴,而是因为用沐浴露是很时髦的。”他母亲经常这样说。
听说菲利普·巴尔弗的浴室里有十几种护肤香精油、沐浴露和美体膏。雷布思盘点自己的用品,有剃须刀、剃须膏、牙膏和一把牙刷,还有一块香皂。药品柜里有贴膏药、扑热息痛药和一盒避孕套。他打开避孕套盒子,看到里面仅剩一个了,这盒避孕套还是去年夏天买的。在他关药品柜时,不经意间瞥见了玻璃柜门上映射出来的影像:苍白的脸,花白凌乱的头发,瘦削的下巴。他勉强笑了笑,又看了看那些已经开始脱落并已看过两次牙医的牙齿,牙医说他的牙齿实在太糟糕,不想再替他医治了。
“振作起来吧,伙计。”雷布思咕哝地抱怨着,转身离开了镜子。
为警局的总警司“农民”[1]沃森组织的退休派对于晚上6点整开始,类似的派对已举办过三四次,而这次是最后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官方聚会。位于雷斯大街的警察俱乐部缀满了彩带和气球,还拉着一条大橫幅,上面写着“解脱工作,享受生活”。有人在舞池里铺了一层稻草,还装饰了充气羊和充气猪,彻底将舞池弄得像一个农家宅院。雷布思到达时,酒吧正闹得热火朝天。警察局的一些高级官员们在演奏三重奏,他看了看表,时间显示是6点40分。说明他们已经与即将退休的总警司共度了宝贵的40分钟。
当天早晨,总警司沃森已在圣伦纳德警察局致过了告别词。雷布思却错过了,因为他那时在照看科斯特洛,但他听到了副局长科恩·卡斯韦尔的讲话。几位和沃森一道上任的官员现在都已退休了,也到场说了几句话。他们一直在讨论晚上的派对议程,看上去整个下午他们一直都在喝酒:他们的领带不是给弄丢了,就是歪歪斜斜地拴在脖子上,脸颊被酒精烧得通红。有个人在唱歌,撕裂般的声音从吊在天花板上的扬声器里吼出来。
“约翰,你想要点什么?”沃森离开自己的桌子来到雷布思面前。
“给我一小杯威士忌吧!”
“来份小杯麦芽威士忌!”沃森向正忙着倒拉格淡啤酒的侍者吼道。他眯着眼睛看着雷布思,问道:“你见过警察局总部里的那些‘熊包’吗?”
“我进来时与他们擦肩而过。
“走到哪儿都是喝喝橙汁,然后握握手走人。”“农民”正竭尽全力不让自己的话说得含糊不清,结果反而弄巧成拙,“以前一直搞不懂什么是‘假正经’,原来‘假正经’说的就是这一群人!”
雷布思笑了笑,让侍者来一杯阿德贝格威士忌。
“来两份。”沃森嘱咐道。
“怎么?你是一人独酌吗?”雷布思问。
沃森涨红着脸,说:“只有少数几个老朋友来为我道别。”他朝桌子那边点了点头,雷布思朝那个方向望过去,看见了几个喝得醉醺醺的老头子。在他们的更远处,桌子上摆着自助餐,有三明治、香肠卷、油炸土豆片和花生米。雷布思认识这些面孔:他们是从洛锡安与边界区总部来的马卡里、艾尔德、沙格·戴维森和罗伊·弗雷泽。比尔·普莱德正在和鲍比·霍根谈话;格兰特·胡德站在重案组的克拉弗豪斯和奥米斯顿夫妇身边,尽量掩饰着他对他们的奉承;乐癫癫的乔治·西尔弗斯看得出来菲莉达·霍斯警员和埃伦·怀利警长对他的奉承并不领情;来自总部的简·巴伯正在和西沃恩·克拉克闲聊,她曾经是巴伯的性犯罪研究小组的成员。
“若有人知道是这么个情况,”雷布思说,“可就有机会大做文章了。谁留在办公室值班呢?”
沃森大笑:“几乎唱空城计了。”
“来的人真不少啊,但愿我退休时也有这么多人参加。”
“一定更好,我打赌。”沃森稍稍向雷布思靠近,“管弦乐即将奏响了,正好不让他们打瞌睡。”
雷布思笑了笑,举起酒杯,向他的上司敬酒。他们一饮而尽,沃森还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