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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什么爱好吗?”医生问道,并将欣赏的目光移到了他的鞋上。
格兰特简短地说道:“没有。”
“假期时你做什么?”
“钓鱼。”
“钓鱼?”心理医生说着便收回了他自恋的眼神,“你不认为那是一个爱好吗?”
“当然不是。”
“那么你说它是什么?”
“某种介于体育和信仰之间的东西。”
温坡·斯特里特面带微笑看着这个沉默寡言的人,向他保证,治愈只是时间问题。时间和放松。
好吧,至少昨晚他尽量没有打开门。但是胜利付出了高昂的代价,让他精疲力竭,成了个行尸走肉的人。医生曾说:“别和它对着干。如果想去户外,就去。”但昨晚要是开了门,那将意味着致命的一击,他会感到康复无望。那将是对非理性力量的无条件投降。所以他躺在那儿,任汗直流,但是房门一直紧闭。
不过现在,在这清晨失意的黑暗中,在这莫名阴冷的黑暗中,他就像是一个丧失了德行的人。“我想女人在漫长分娩之后的感觉就是如此吧。”他用温坡·斯特里特解释和赞许过的从根本上无所谓的心境想。“但是,至少她们拥有了一个可以用来炫耀的孩子,而我得到了什么?”
他想,是他的尊严。这尊严就是他没有打开门,也没有任何理由打开。哦,上帝!
现在他打开了门,却极不情愿,他意识到了这种不情愿的讽刺意味。他不愿面对早晨和生活,真想把自己扔回凌乱的床上,睡啊睡啊睡啊。
由于酸奶不提供任何服务,格兰特提起两个行李箱,把一捆未读的期刊夹在胳膊下,走进了走廊里。给得起小费出手阔绰的人,他们的行李已经堵住了走廊尽头的小通过台,几乎堵到了车顶,连门都要看不见了。格兰特便朝头等车厢的第二节移动,但前方尽头处也堆放着齐腰高特权者的障碍物,他只好开始沿着走廊向车厢后面的门走去。与此同时,酸奶本人从远端他那间小屋走出来,去确认B7的旅客知道就要抵达终点站了。这是B7或其他任何旅客公认的权利,以便在火车抵达后从容地下车,但是当某个人在睡觉的时候,酸奶当然不想闲逛。所以他大声敲打着B7的房门,然后走了进去。
当格兰特走到敞开的门边时,酸奶正扯着B7的衣袖猛摇,压抑着愤怒说道:“快,先生,快点!就要进站了。”而B7则衣着整齐地躺在铺位上。
格兰特的身影遮蔽了车门,酸奶抬起头看着他,厌恶地说道:“喝得烂醉如泥!”
格兰特注意到这个房间里弥漫着浓烈的威士忌气味,浓到可以立起一根拐杖。他整理了一下这个男人的夹克,还不自觉地捡起了一张报纸,这是酸奶摇晃B7时掉到了地上。
格兰特说道:“你看着他时,难道没有认出是个死人吗?”透过昏沉沉的倦意,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你看着他时,难道没有认出是个死人吗?好像这是件无足轻重的事情。你看着它时,难道没有认出是迎春花吗?你看着它时,难道没有认出是鲁本的作品吗?你难道没有认出是阿尔伯特纪念碑吗——
“死了!”酸奶用一种近乎咆哮的声音说道,“他不能死!我要下班了。”
格兰特从他置身事外的立场上注意到,这一切对于加拉赫先生那该死的灵魂意味着什么。某人失去了生命,失去了温暖和感觉,毫无知觉,所有这些,在该死的加拉赫眼里只是意味着他要晚点下班。
酸奶说道:“我该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有人酗酒死在了我的车厢里!我该怎么办?”
“当然是报警。”格兰特说道。他再一次意识到生活所具有的快感。酸奶终于遇见了他的对手,这给了他一种扭曲恐怖的快感:这个男人没有给他小费,这个男人给他带来的麻烦比二十年铁路服务中任何人带来的都要多。
他又看了眼那凌乱黑发下年轻的面庞,便沿着走廊走了。死人不是他的职责。在他的工作时间,充斥着死人,虽然这无法挽回的事还是会让他心头一紧,但死亡已不再让他震惊。
车轮的咔嗒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火车进站时所发出的悠长而又低沉空洞的声音。格兰特摇下车窗,看着站台的灰色缎带向后驶去。一阵寒意像是有人朝他脸上来了一拳,让他不禁打了个寒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