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乔治·格林 第四章(第4/5页)
而我猜想,他们会在玻璃室里对一支神圣的乙炔吹管唱圣歌!
你还记得吗?有一天晚上我们开车回伦敦,却在刘易舍姆区那些有轨电车线之间的某个地方转错了弯;结果我们没有进入文明地带,反而从萨里码头区的某处穿出来,透过那些脏乱房屋中间的空隙,我们看到了一种古怪的立体派绘画——由起重机、雾蒙蒙的蒸气和钢筋所组成。你的艺术灵魂立刻就把它收藏起来,准备以后当成落幕前的最后一景(舞台上或许有其他正式称呼)。
我的天啊,赛巴斯钦!你能够建立起来的,是如何神奇壮观的机械景观——纯粹的声光效果——还有一群群有着非人面孔的人类——他们是“群众”,不是“个人”。你心里有类似那样的景象,不是吗?
那位建筑师塔特林,说了某些我认为很好的话,但也说了很多胡言乱语。
“只有都会、工厂与机器的节奏,与群众的组织联合起来,才能带给新艺术冲劲……”
他还发表了“机械的永存不朽”说法,这是目前唯一能令人满意的阐述。
你应该知道关于俄罗斯剧场界的现况吧,因为那是你的工作。我想梅耶赫德就像他们说的一样神奇。可是一个人可以把戏剧跟政治宣传混在一起吗?
不过,进到一个剧场,然后立刻被指挥着加入踏步的人群中还是很刺激的——来来回回,踩着精确的步伐,直到表演开始——而整个场景是由摇椅、大炮、旋转木马,还有其他只有老天知道的东西!它幼稚得像个婴儿似的,很荒唐,然而你会觉得那个婴儿掌握了某种危险却有趣的玩具,要是在其他人手上……
赛巴斯钦,要是在你的手上……你是个俄国人,可是谢天谢地,你不是政令宣传家,只是一个再单纯不过的表演制作人……
都会的节奏——变得更加生动……
我的天,要是我可以给你音乐……我们需要的就是音乐。
还有“噪音管弦乐”——他们用工厂汽笛制造的交响曲!一九二二年在巴库有一场表演,用上了大炮、机关枪、合唱团,还有海军的雾号。真荒唐!是的,可是如果他们有作曲家的话……
没有哪个女人对养育孩子的渴望,像我对创作音乐的渴望这样强烈的。
然而我孕育不出音乐——一片荒芜……
弗农
❁
亲爱的赛巴斯钦:
你来了又走,就像场梦一样……我很纳闷,你真的要做《一个恶棍智取三个恶棍的故事》吗?
我才刚开始认识到,你怎么让各种事物取得惊人的成功。我终于认识到,现在你就是时代潮流。对,拥有属于你自己的国家歌剧院——上天明察,我们是该有个国家歌剧院了。可是你想拿歌剧怎么办呢?那是老古董了,剧嘛总是死气沉沉、荒谬的个人恋爱事件……
到目前为止,音乐在我看来就像是小孩子涂鸦画里的房子——只有四面墙跟一扇门,两个窗户和一个烟囱,就这样而已了,你还能指望更多吗?
无论如何,芬伯格[3]与普罗高菲夫[4]就比涂鸦画好得多。
你记得我们以前怎么样粗鲁地嘲弄“立体派”和“未来派”吗?至少我记得——现在回想这件事,还真不敢相信当初你同意那些看法。
有一天在戏院里,我看到了一个景象,那是个来自空中的大城市。尖塔翻转过来,建筑物弯曲了——让水泥钢铁展现出异于常识的样子!而生平第一次,我稍微了解了爱因斯坦所讲的相对论是什么意思。
对于音乐的形状,我们一无所知……话说回来,其实我们对任何东西的形状也都一无所知,因为总是有一边是朝着空间开放的……
有一天你会知道我是什么意思、知道音乐可以有什么意义……我总是知道它是什么意思……
我之前写的那出歌剧是怎么样的一团糟啊!所有歌剧都是一团糟。音乐从来就不是被写成有什么具象性的意义。信手拈来一个故事,替它写下描述性的音乐,就跟(在抽象的意义上姑且这么说好了)写一段音乐以后随便找个能演奏它的乐器一样地错谬!要是斯特拉文斯基[5]写下的是一段单簧管音乐,你甚至无法想象用别的乐器来演奏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