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乔治·格林 第一章(第4/7页)

她接着说,赛巴斯钦·莱文是个了不起的朋友,他愿意现在就让她在伦敦登台演戏,但她希望先学会这一行的技巧。

“当然,在歌剧里唱歌也是一种演戏,可是还有各式各样的事情要学——比方说,控制自己说话的声音,而且戏剧需要的演出效果也不同——必须更细致,不能表现得太露骨。”

她说,明年秋天她就要在伦敦演出话剧版的《托斯卡》。

接下来她不谈自己的事了,开始谈起普桑修道院。她引导乔治讨论他的计划,他对这片地产的想法,在这种状况下,他表现出一副彻头彻尾的乡绅模样。

虽然简的眼神或声音里并没有嘲弄的意思,但内尔还是觉得极端不舒服,她真希望乔治别再讲了。他讲得好像他的先祖已经在普桑修道院里住了好几个世纪,这样有点荒谬。

喝过咖啡以后,他们再度往外走到露台上,乔治被找去听电话,他道了声歉后就把她们留在这里。内尔提议带简逛一趟花园,简默许了。

内尔想着:“她是想看弗农的家,她是为此而来。可是弗农对她的意义,从来就及不上他对我的意义!”

她有一种强烈的欲望想替自己辩白,让简看看——但是看什么呢?她自己并不太清楚,可是她感觉到简在批判她——甚至谴责她。

她们沿着一条长长的香草围篱前行,紫色的雏菊在玫瑰色老砖墙下盛放,这时内尔突然停下脚步。

“简,我想告诉你……我要解释……”

她顿了一下,让自己重振精神,简只用带着疑问的表情注视她。

“你一定认为我这么快就再婚是可怕的事。”

“一点都不会,”简说,“这样很合情合理。”

内尔不想听这种话,她根本就不是从这种角度考虑的。

“我深爱弗农——深爱着他。他阵亡的时候,几乎让我心碎了,我是说真的。可是我很清楚,他不会希望我沉浸于悲伤中。死者不会希望我们悲伤哀痛……”

“他们不希望吗?”

内尔瞪着她。

“喔,我知道你在说的是一般常见的看法,”简说,“死者希望我们勇敢地面对逆境,像平常一样继续生活,不喜欢我们为他们而难过。那是大家通常都会说的话——可是我从来没看过任何证据支持这个鼓舞人心的信念。我想人们发明这个念头,是为了让自己好过些。活着的人都不尽然想要完全一样的东西了,所以我看不出为什么死者会是那样。一定有一大堆自私的死者——如果还能像生前一样思考,他们不可能突然间满心都是美好无私的感情。每次看到痛失所爱的鳏夫在葬礼次日享用早餐,同时严肃地说:‘玛丽不会希望我这么哀伤!’时,我就想笑。他怎么知道?玛丽可能正一边啜泣,一边咬着牙(当然是鬼魂的牙齿了),看着他像没事人一样地继续过日子,好像她从来没存在过似的。有许多女人喜欢看别人为她们小题大做,为什么她们死了以后人格会改变?”

内尔安静下来。她现在没办法集中思绪。

“我并不是说弗农就是那个样子,”简继续说道,“他可能真的希望你不要沉浸于哀痛中。你最明白这一点,因为你比任何人都更了解他。”

“对,”内尔热切地说道,“就是这样。我知道他会希望我快乐,而且他想让我拥有普桑修道院。我知道他会很乐意想到我人在这里。”

“他想跟你住在这里,那意思不完全是一样的。”

“是不一样,我不是说我跟乔治住在这里的感觉,就像……就像我跟他住在这里一样。喔,简,我想让你了解,乔治是个好人,但他不是……他永远不可能像是……像是……弗农对我的意义。”

一阵漫长的停顿之后,简说道:“内尔,你很幸运。”

“你以为我真的很爱这一切奢华吗!唉,如果是为了弗农,我会马上放弃这一切!”

“真的吗?”

“简!你……”

“你认为你会,可是我对此存疑。”

“我以前这样做过。”

“不——当初你只是放弃那种前景,那是不同的,它并不像现在这样渗进你骨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