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第4/5页)

千钟顺着萧承泽那番论功之辞的余响道:“陛下英明!裕王和庄大人都是被陷害的,裕王功德无量,庄大人受刑蒙冤,是不是……也能让庄大人回家了呀?”

“庄和初刺杀大皇子与外使,无论是否有人指使,是否不得已而为之,都是他亲身所为,无可辩驳。此事待朕斟酌过后,与两国使团一同商议,上元节后再说吧。”

不等千钟再说什么,萧承泽一锤定音道:“梅县主就不必随朕回宫了,你还有件更要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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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逢年过节都会循例闭门,大理寺狱却从来没有个闭门的时候。

李惟昭一顿晚饭吃了半截,忽然接到羽林卫传旨,让他去大理寺狱接收一名要犯。李惟昭赶去了才知道,他要接的,就是那公然行刺大皇子与外使后,却被判居府养病的庄和初。

一见着人,李惟昭才明白那“居府养病”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人活像是从阴曹地府里爬回来的,一身的伤虽有处置过的迹象,仍将一袭白色中衣染得血迹斑斑,照例囚犯入狱前,要将一身从外带来的衣物尽数除去,再换上大理寺囚服,可狱中从上到下无一人敢动手解那些几乎被血黏附在他身上的织物。

更别说他手脚上那套铁镣。

大理寺狱中年资最老的狱吏也从不曾见过这种邪门的东西,铁扣连着钢钉,直刺进血肉之中,羽林卫把人送来时还说,钥匙寻不见了,让他们自己看着办。

若要硬开,只怕这双手脚都要废了,李惟昭看得头皮发麻,到底咬牙说了声先这样吧。

好容易心惊肉跳地将人单独安顿进一处僻静的牢房里,李惟昭遣退一众狱吏,亲自抱了床被子来。

“这是我在值房用的,庄大人且凑合盖盖,待天明就会请郎中来为你诊治。你手脚上那些……锁扣实在复杂,我晚些再想想办法。”

李惟昭絮絮说话间,俯身为倒在那片散着霉气的湿凉草席上的人小心盖好被子。

好一阵,才听到一声气若游丝道谢,“今日正月十四了吧……上元佳节,给李少卿添麻烦了。”

狱中灯火晦暗,李惟昭将带来的灯台挪近些,看着那人白如冰雪的面色,“庄大人可还熬得住?”

人未睁眼,只在游丝般的话音里添了些许笑意,“今日不会死……明日,说不好。李少卿有话,今日便问吧。”

这话里有多少戏谑的成分,李惟昭掂量不出,迟疑片刻,到底席地盘膝坐下来,自袖中拽出那卷止言居士注的《道德经》,送到那双仍未抬起的眼前。

因着之前行刺一事,太平观今日原是闭观休整,待到明日才开门待香客,可他今日拿着这卷去到太平观,观中二话不说便请了他进去,带他见了一位有些蜀州口音的道长。

那道长张口便是揪着皇城里松鹤堂的一个郎中向他告案。

事系庄和初近身之人,又是来太平观中告案,他隐隐觉得此事关乎这观中那场行刺,便走了晋国公府的门路,密报入宫。

再之后,便是在府中等到了这道接收犯人的旨意。

“今日让我拿这个去太平观,是庄大人的安排?”

庄和初仍未睁眼,只微微摇头,“这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在太平观行刺一事,庄大人就没什么要为自己辩驳吗?”

人又摇摇头,摇得更微弱些,仿佛无意在这件事上多耗一丝一毫的力气。

李惟昭眉目一沉,转手收了那卷册,正色道:“庄大人所犯之事,虽是人证物证俱全,当场归案,但于情理上讲,不合常理处甚多。此案如今既到了本官手中,必会查个水落石出。庄大人若想故技重施,本官劝你趁早绝了这个念想。”

故技重施?

庄和初怔然片刻,恍然明白这人是还记着那道扇贝壳子和怀远驿的仇,无声地笑笑,不置可否。

庄和初一时不出声,那撂了狠话的人又觉有些过意不去,话音软了软,“你也放心,本官问案,绝不用刑。”

庄和初又闭着眼笑笑,没应声。

李惟昭欲言又止,好生忍了忍,起身要往外去,还没踏出牢门,又顿住脚步,到底又转回席前,低下身,肃然问:“还有一事……今日街上都在说,梅先生说书的书稿,是出自庄大人之手,当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