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第2/4页)

法杖和剑都是纯金打造,雕刻华丽繁复。杖底和剑柄之上,龙飞凤舞篆刻着“顾菟”与“广寒”字样。

那字体出自前朝一位大书法家奚卿之手,慕广寒之所以认得,是因为后来燕止为他锻造的那把广寒剑,剑底也刻着同样龙飞凤舞的“广寒”二字,一模一样。

女王与顾菟,其实私底下一直是有许多相似爱好的。

顾菟钟爱的杏子糖、奚卿的字、西凉的萤石、亮闪闪的黄金、南越的桑蚕丝,其实也都是顾辛芷的心头好。

慕广寒还知道很多其他顾菟喜欢、女王也喜欢的东西。只可惜,他们彼此却再也不会知道了。

这无比精致的法杖,是她给他做的二十二岁生贺礼。可顾菟只活到了二十一岁。

他活着时,顾辛芷不曾好好对他,从没给他过过生辰。

可他死后,顾辛芷却在隔年春日给他做了礼物。后来在他不在的漫长岁月,他的娘亲与弟弟,都终于学会了如何爱他。

可是所有的遗憾,所有的不舍与弥补,顾菟都永远不会知道了。

武器之外,宝库角落还摆放着一些陈旧的箱子。打开后是满载厚厚的书信,宣萝蕤看了一眼,把信递给慕广寒。

那是十岁的南越世子顾菟写给月华城主的信。

彼时,顾菟还没有去天雍神殿,还没有忘记中原文字怎么写。那一封封信工笔华美,写的极为认真用心。

“阿寒,见字如面。我在陌阡城中,心中想你。特腌渍了南越果子五十包,望你品尝。”

“阿寒,见字如面。我在洛州游学,甚是想你。特压枫藤书签一枚聊表思念。洛州有两孩童很是可爱,以后介绍给你认识。”

“阿寒,见字如面。我赴宁皖参加农桑礼,特赠送金蚕丝绦一束,聊表思念。”

匣中金色的丝绦经历多年,依旧夺目如新。慕广寒将想起后来他巧合地给过燕止一条类似的,他常常系在手腕。只是后来那条丝绦在战时损毁不见,燕止还为此介怀了很久。

他拿起那条丝绦,也学着燕止的样子,系在了手腕。

……

离开南越,踏入北幽,天气突然雪雨交加。

半夜慕广寒醒了。

月华如水,照不透心中惘然。他坐起身来,胸口没来由一阵心悸,许是兼连日奔波劳碌,他这些日子辗转反侧,终是难以再眠。四肢百骸仿佛被抽空了力气,也只能无力地倚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目光空洞地发了会儿呆。

白日漫长,黑夜无尽。他就这样一个人清醒感受时光流逝。

直到有人悄悄抱着枕头凑到他身边,拓跋星雨也睡不着,他小声问他:“乖乖哥哥……燕王他就是司祭哥哥,是吗?”

“……”

“嗯,他是。”

拓跋星雨的父亲是拓跋玦族中堂弟,当年慕广寒跟大司祭回家祭祖还曾救下过掉下山崖的小星雨。后来大司祭下落不明,拓跋星雨一直没有忘记他,一直到处寻访。

后来他跟着慕广寒见到了南越王顾苏枋。

那人明明就是司祭哥哥的模样,可拓跋星雨始终就是觉得他哪里不像。

直到后来燕王与城主成亲,嫁来了南越生活。很多时候,拓跋星雨看他牵着慕广寒的样子,都会想起当年东泽。那时大司祭牵着乖乖哥哥时,得意的神色和唇角的弧度,与燕王一模一样。

再后来,他看到燕王用司祭哥哥的法杖,看到他有一样的风火之力时,终于确定。

慕广寒没有跟他解释一切前尘。

太多旧事,漫长曲折,他也说不清。何况他连续几天吃不下也无法入眠,头痛得很,一时也没有精神去说这些千头万绪。

他当然知道,不能这样下去。

明明他都与燕止约定好了,等一切尘埃落定,就算燕止不来找他,他也会去寻燕止。他是月华城主,魂魄和凡人稍稍有些不同,按说死后执念去寻一个人,应该比凡人更简单一些。

可如此宽慰自己,痛苦却始终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那种感觉就好像明明合上了书、读完了故事,也已心中释然,却有一部分永远地留在了那个故事里。

以至于他清醒地去继续生活时,总有一部分灵魂,永远还在迷茫、徘徊、挣扎,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