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年年(第2/6页)
戏剧结束,外公带他在附近的胡同里去吃了碗开了十多年的馄饨,在油腻腻的桌子上,外公看着他狼吞虎咽的吃,突然开口:
“你要学会真正接纳自己,接纳现状。”
江河不解,放下飘着香菜葱花的勺子,看着外公。
那个满头华发的睿智老人,有一双和萧婧很像的眼睛,他们身上留着一样的血,他了解他,甚至是看到这个孩子第一眼,就觉察到他内心的防御,这防御来源于崩溃和创伤。
外公不愿自己的外孙这样痛苦的长大,他教了一辈子书,心知一个健全的人格对一个人深远的影响。
外公移开目光,不给他压力,但说出的话温厚:“孩子,我们无法决定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事情,你改变不了一些命运已经砸下来的锤子,但我们不能用这些锤子去惩罚自己、攻击自己。你保护自己,是在防御,但防御来源于你对内心伤痛的下意识保护,但你要相信自己有能力去应对。”
“去接受这个世界,它没有那么好,但也没那么糟。不要去攻击自己,去试着觉察自己的每一个感受和情绪,去坦然接受命运的锤子,并试着重拳出击迎战回去。”
“——这很难,但我会教你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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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有岁月磨砺出的稳定内核,他人前不显对江河的在意,因为担心儿媳和小孙子不满,让他日子更难过。但在私下里,他给予了江河温厚的爱与引导。
他教会了江河什么是高度自洽,什么是全方位对自我的接纳,什么是接受这个世界原本的样子,接受并允许一切发生,哪怕事与愿违困于一隅,依然能平淡温和的种好自己的花。
江河在外公身上习得重要的、对世事的正向思考力。
哪怕身处低谷,也要仰望星空,再身体力行的寻找第一块可以攀登的峭壁凹处——他用他渊博的学识和人生经验,将迷途的聪明小羊拉回正路。
他是江河人生道路上的真正老师。
江河感谢他。
外公缺席了他生命里重要的十三年,却在此刻意义重大——他习得了睿智长者的人生态度和经验,祖孙二人的生命因此产生了紧密的关联。
他和他的交流是真正的有效交流。
外公知晓了他的梦想后,并未说他异想天开,而是很实在的用宽厚大掌拨开他厚重刘海,笑着道:“那硬件上咱得跟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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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河在十三岁这年——
躺在了冰冷的手术台上。
江河躺在手术台上,目光上方是刺目的晕眩大灯。
戴着口罩的医生井然有序的操作,他知道额上的胎记正在一点点祛除,他的人生正在崭新的、徐徐开启下一篇章。
他在这样重要的时刻,无比地思念她,她在哪里?她还好吗?她有没有想起过他?
她知道他也来到这座繁华的城市了吗?
江河想,姐姐,姐姐。
我会让自己变得有用,然后来到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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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知涟最近总是不自觉上课走神。
老师在讲台前唾沫横飞,教室里暖气开的很足,让人昏昏欲睡。她支着下巴,看着窗外萧索的树木,那些光秃秃的枝干像无数双乞讨的手,枝桠枯黄缠绕交织,将天空割裂成若干碎块。
季知涟内心有隐隐的不安——自那天她在书桌前睡着,醒来后躺在床上,虽然衣衫完好一切如常,但那种怪异感却始终挥之不去。
仿佛有吐着信子的毒蛇,曾在她全身肌肤上蜿蜒游走过,留下湿漉漉的阴冷痕迹。
她抚摸着身上睡皱的裙子,高级面料不经糙,睡了一晚就皱巴的不能看。她怀疑自己做了噩梦,可那黏腻不适为何如此真实。
她换回睡衣,又将那条精致的破烂扔到垃圾桶,觉察到什么,敏感地从垃圾桶将裙子捡起,蹙眉闻嗅。
是一股淡淡的辛辣药酒味。
门外传来窸窣响声。
季知涟猛地抬起头,看到自己瓷人般的妹妹正端着一叠精致蛋糕,舔着小勺上的白色奶油,正温温柔柔地对自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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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获奖之后,季知涟的照片被贴在了年级部的校园栏,被来来往往的同学围观,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