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第4/5页)
如此剑拔弩张的情形,策棱竟放下窗纱回头冲容淖坦然弯唇,夕照最后一缕余光镀软了他犀利的眸瞳。
他深深凝视容淖,目光触及容淖髻上那支活灵活现的银镀金嵌珠珊瑚蟹纹簪时,眼眉俱松,涟漪暗生——‘小螃蟹’戴了小螃蟹。
“你不会的。”策棱回道,笃定又轻松。
从前他看待容淖,皆是浮于表象。觉得她小小年纪活像算盘成精,拨一下全是心眼儿。
出言无尺,行事无度,为人无量。
直到去岁在盛京旧宫,容淖病重那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错得离谱——她出言是无尺,行事却有度,分明是个把所有雅量良善藏在冷脸里的小姑娘。
否则,何至于在知晓自己时日无多后,竟为他将来计较,费心提点他暂且按下赐婚一事;
何至于顶着皇帝的雷霆之怒去为私交稀松平常的太子与大阿哥辩驳;
何至于吃力不讨好地为戍边军民力争迁徙塔里雅沁回子去呼伦贝尔种地之事;
还有她身边那群宫人,在把主子伺候到病入膏肓的情况下,竟无一人重责殒命,只是轻描淡写呵骂两句逐离而已。
他不清楚她为护住那群命如草芥的宫人做了什么,但她肯定做过什么!
——她行事之度,远比这世道厚道。
所以,哪怕容淖疾言厉色至此,策棱也不相信她当真会去告发。
“时辰不早了,我必须马上去主屋新房一趟。”策棱垂首与容淖平视,“你暂且待在此处莫要走动,待处理好新房那边的一切,我会回来送你离开。”
“不行。”容淖直言不讳,“我信不过你,赶紧出府!”
莫看策棱现在一副冷静处之的态度,万一他一见到五公主,便什么都抛诸脑后了,那今日这场祸事岂非得实打实砸在小佟贵妃身上。
今日这棒打鸳鸯的‘棒’她当定了!
策棱无奈扶额,两人僵持片刻。策棱心思一转,正好他不知如何向容淖解释去年无奈之下出的昏招,不如趁此机会……
“你我各退一步如何?”策棱诚恳提议,“我带上你一同去新房。”
“…………不去。”容淖一脸不忍猝看,冷酷拒绝,“长针眼儿。”
他到底是有多想见五公主,才能想出这般丧心病狂的恶心主意。
策棱受了容淖两记几乎翻上天的白眼,愈加无奈,心知她是误会更深了。
这可如何是好?
策棱眸色一沉,趁容淖反应不及,一手飞快捂住容淖的嘴,另一手捉住那把纤腰,强行带她跳窗,避人耳目几个飞跃。
容淖晕晕乎乎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在正屋新房背面墙根阴影处猫着了。
策棱终于松开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然后当着她的面,掏出短匕,不由分说撬开新房窗闩,再次提溜着她一同跳进五公主的新房。
容淖脚还未踩稳地,恍然间看见一只威风凛凛的金雕羽翅裹挟疾风朝她面门突袭而来,吓得双目一闭,赶紧两手护脸。
策棱快她一步,大掌扣着她的后脑勺把她整个按进怀里,“别怕。”
“矛,回来。”一道刻意压低的男声在屋内响起,很是耳熟,立时抓走了容淖全部注意力,以至于她彻底忽视了头顶那句温柔得一塌糊涂的安慰。
听见金雕被召走的动静,容淖迫不及待循声抬头望去。
红烛高照下,鸾凤和鸣屏风旁,一对姿容出众的男女并排而站,正目不转睛盯着她与策棱这两个贸然闯入的不速之客。
身着大红嫁衣,满头珠翠琳琅,浓妆艳抹更显清妍的女子是五公主无疑。
至于五公主边上那名男子,则是一身与满室喜气格格不入的劲装打扮,箭袖紧束,熊皮护臂,那只被称作‘矛’的金雕正落在他肩上,煞是威风。
容淖艰难把目光从那张与策棱有七八分相似的面孔上移开,怔怔落在五公主身上,匪夷所思道,“五姐,你和恭格喇布坦……”
五公主许是被贸然闯入的他们吓得不轻,红唇微翕,却始终未发出任何声音。
恭格喇布坦眸中心疼不做掩饰,抬手欲安抚五公主。
五公主仓皇后退一步,一副躲避姿态,毫不犹豫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