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胆怯(第4/4页)

司徒威廉是神魂颠倒着来的,因为昨天他终于如愿以偿,和金二小姐一同出门看了电影,看过电影又一同吃了顿大菜。他太喜欢金静雪了,无论如何不舍得和她分开,于是他连请带求的,又和金静雪在劝业场一带逛了逛。在百货公司里,他为金静雪买了一只欧米茄手表,金静雪嫌礼太重,不肯收——她自己虽是不甚关心人间疾苦,但她知道司徒威廉只是个小医院里的小医生,而她既没打算接受他的爱情,也就不愿占他这穷人的便宜。

司徒威廉恨不得下跪磕头,将手表强行塞给了金静雪。沈之恒那一日开给他的支票,这回被他花了个精光,此刻坐在沈之恒面前,他把个帆布挎包往茶几上一放,心中有种空荡荡的满足。

给金静雪花钱,等于给神佛上供烧香,他可没敢奢望自己能够心想事成,他只是愿意她身边能有一样小东西,是和自己有关系的。

沈之恒没有去取帆布挎包里的血浆瓶子,而是将一份晚报扔到了他怀里。他莫名其妙,打开晚报看了看,看到了一条大新闻。坐正身体将新闻读了一遍,他抬头对着沈之恒“扑哧”一笑:“你家的报纸,开始公然的胡说八道了?”

沈之恒翘起二郎腿,双手十指交叉搭在腹部:“这是最新的新闻,不是胡说八道。”

司徒威廉嗤之以鼻:“怎么会有吸血妖怪——”他忽然脸色一变:“莫非是你?怎么可能?难道我还没有把你喂饱吗?”

沈之恒端坐不动:“我有那么大的胃口吗?就算有,我又有必要这样穷形尽相吗?”

司徒威廉探身向他,压低声音问道:“那,会不会是你一直找的那个兄弟?”

“不清楚,需要调查。”

“万一真是怎么办?”

“那正中我的下怀。毕竟他是纯种的,我是半路出家的。他应该比我懂得多。”

“可他妈和你家有血海深仇啊!”

“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我家里的人也早死绝了,就算有仇,事到如今也该烟消云散了。况且那都是上一辈的烂事,和我这一辈无关。我很开明,不会搞母债子还那一套。”

“可你开明他不开明怎么办?你家上一辈的人把他妈害成那样,他要是一直记仇,从天而降又咬了你一口呢?”

“那不是更好?我再糟也不过就是这样子了,他总不会把我咬成山精树怪。万一他对我以毒攻毒,让我恢复了人类之身,就更好了。”说到这里,他对着司徒威廉一笑:“我会立刻收手,在租界里做养老的寓公,舒舒服服的等着老死。”

司徒威廉不以为然的往后一靠:“你也太乐观了吧?万一他是个败家子儿和麻烦精,认亲之后就缠上你,缠你一生一世怎么办?”

沈之恒笑了起来:“败家子,麻烦精,缠上我,你这说的不就是你自己吗?”

司徒威廉往沙发里一窝,是个不服气的样子。沈之恒不和他扯淡,换了话题:“你妹妹是不是参加了什么唱诗班?”

司徒威廉一点头:“是啊,都参加好几年了。”

“那你帮我个忙。”

沈之恒把一桩任务派给了司徒威廉。

到了晚些时候,司徒威廉告辞离去。他一走,灯火通明的沈公馆就寂静了下来,如同一座辉煌的坟墓。沈之恒坐在吊灯下,慢慢去喝那两瓶血浆。血浆冰凉,对他来讲,是甜蜜的美味。身体慢慢向后仰靠过去,他在眩晕中闭了眼睛,这一刻,他昏沉满足,飘飘欲仙。

对鲜血的渴望,已经压过了他的食欲和性欲。

食色,性也。很可惜,这句话对他不再成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