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越表达,越苍白(第5/6页)

四目相对,廖繁木沉默了会儿,已完全隐去所有悲愁情绪:“小均,我当然知道你现在是个自主独立的成年人,但我看着你从小长大,不自觉会把你当成孩子。如果你认为受到不平等的对待,我向你道歉。我不是不相信你有为人处世的能力,是我并不愿意把自己的私事变成别人的负担。”

他的一番话很好诠释了语言这门艺术的精妙,字字滴水不漏,足够诚恳,足够自谦,足够宽容,也足够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还能说什么,说什么都像蛮横无理。

“繁木哥,对不起。我的确担心你,着急又不会说安慰人的话。”

廖繁木摇头轻笑:“没关系。暑假抽不出时间,如果你十月份肯回家,就是对我最大的安慰。”

我也笑了:“如果你和姐姐十月份结婚,我一定回去。”注定悲剧收场的故事,结局一定要足够震撼,才会毕生难忘。

“希望吧,可能没那么顺利。”他的笑容变得苦涩,转瞬又恢复兄长般的温情,眼望窗外,“不早了,还在下雨,我送你回宿舍。”

“不用麻烦了,校园里很安全,你借我把伞就行。”

廖繁木再三坚持,没能拗过我的拒绝,只送到门口,便被我推进屋,帮他关了门。

他口是心非,我就陪他佯装无事,尽管心里早已兵荒马乱。

他和姐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夜雨缠绵,我撑着伞,低头慢慢走着,不停假设不停推翻,头昏脑涨。突然间,一个冒失鬼冲进伞下,我吓得险些弃伞而逃。

看清来人,我错愕道:“你怎么还没走?”

伞面压得低身高受限,乐川委屈地驼着背缩着脖子,表情更委屈:“说好的送你到宿舍,我不能食言。”

“我要是一晚上不下来,你也等一晚上?”

“当然不可能,又不是演偶像剧,我会上门要人。”他打个哆嗦,一只手拿过伞,一只手很自然地环住我的肩膀,“走走走,把我冻感冒,你该心疼了。”

“我是学医的,见人生病就心疼,我的心早疼死了。”嘴里说着拆台的话,我却没有拒绝乐川的靠近,想了想又把整包姜片糖装进他的书包里,“回学校方便的话,煮点儿红糖姜茶喝,没有红糖用可乐也行。”

他头一扭,特傲气地道:“不会,君子远庖厨。”

我长长哦了一声:“那晚上谁说自己不是‘正人君子’来着?”

“瞎贫什么,一点儿也不可爱!”乐川故意加手上力道,我疼得瞪眼,他也睁大一双丹凤眼和我对看,不满地嗔怪道,“装听不懂是吧,我意思是你煮给我喝。”

我遗憾地摇头:“抱歉,我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他学起我刚才的语气,哦了一声:“那晚上谁说要给廖繁木送解酒茶汤来着?”

这么一问倒提醒我,明天可以以送解酒茶汤为由,名正言顺地再来找廖繁木。

姐姐善解人意,廖繁木稳重体贴,熬过四年分离,依然感情弥坚,现在终于能长相厮守……一切看起来圆满完美,有什么可值得发生摩擦的呢?难道和四年前姐姐毅然决定出国有关?她说只是希望出国深造,学到更先进、更前沿的专业知识,难道这里面还有我不知晓的隐情?

“小灵子,想什么呢?”乐川收紧揽着我肩膀的手,问。

“没什么。”想得越深,思绪越乱。我甩甩头,将手伸出伞外,微凉的湿意点点浸入掌心,不由自主又开了口,“廖繁木和我姐姐好像吵架了,我想不通因为什么?”

“清官难断家务事,你想掺和进去管一管?”

我承认非常非常想知道“为什么”,可自己能“做什么”,却不曾考虑。也许是不敢,怕控制不住“图谋不轨”的心。

“为什么不说话?”乐川面对面停下脚步,拉回我的手,少有的神情严肃,透着几分阴郁,“还是你想乘虚而入,为自己的十年暗恋讨个说法?”

是我太不善于伪装,还是他太懂得察言观色,一针见血道中我的顾虑,犀利直白到令我毫无还口之力。

怔怔地看着他,我只觉心虚:“我、我没有。”

他目光凌厉:“没有吗?”

再受不了乐川的紧逼不放,凭什么我要受制于人。

“有,有又怎么样!你有什么资格立场质问我。你不也鄙视我因为姐姐身体不好,没勇气向廖繁木表白吗。是啊,我对廖繁木的爱一点儿也不比姐姐少,为什么不可以让他知道?谢谢你的提醒,让我现在觉悟也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