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第2/3页)
这话听在祁令瞻耳朵里实在有些敏感,他轻声斥她,“与你说正事呢,别打岔。”
照微扬眉,从容端起茶盏。
祁令瞻说:“这只是前情,今日不是为了此事,你先看看折子。”
照微慢悠悠翻开,从头至尾读了起来,读着读着,渐渐皱起眉头。
容郁青在折子中说,去年上缴朝廷的三百万银两,有一多半是容家的私银。
他没有像别的布粮转运官商一样,携皇命从地方收取一部分布粮,转送往别处去卖,所获利润与朝廷三七分成。他觉得这样做无非是分取转运使的权力,外加与民争利,并不能实际增加税银,填补国库空虚。
去年这一年,他没在两淮地区赚钱,反投进去不少银子,建了十几座织室,雇当地佃农练习使用织布机。
照微在心里算了笔帐,不免有些担忧:“上缴朝廷两百万,投钱建织室一百多万,外祖家虽殷实,也禁不住砸缸似的往外淌水。舅舅信誓旦旦说今年就能见到钱,我只怕……”
“只怕有人盯上了他,要让他分文无收。”
祁令瞻与她有同样的担心。
“去年我绕过丞相,给舅舅批了改收布帛为丝绵的折子,当时人事冗乱,姚党保命不暇,顾不上此事,如今怕是要借机发难。我已去信提醒舅舅,今天也是来提醒你,近来朝会时可能会有人弹劾舅舅,你要当心。”
第二天临政视朝时,果如祁令瞻所言,御史台两位御史同时上奏弹劾布粮转运官商容郁青。
一说容郁青篡改圣旨,朝廷让他转卖布粮,他却投资建起了织室,是藐视朝纲。
二说他借外戚之名,在两淮地区肆意妄为,迫使佃农为其奴役,既耽误了两淮农田的耕种,又损害朝廷仁德之名。
李遂端坐在龙椅上,偷偷抬眼觑身旁屏风后听政的照微。
大周朝例,三日一视朝,自正月初五登基以来,这是李遂第十次临朝。他年纪小,暂不能指望他宸纲独断,因此许多军国大事皆决于朝会之外,只须他在朝会时走个过场,像今日这般面陈直劾,还是登基以来头一回。
别的他听不懂,只听懂了一件事,那就是御史骂的是他舅姥爷。
李遂伸手在袖中掏啊掏,掏出一叠纸条,皆是答臣下奏的官话,譬如“嘉言德音,朕将思之”、“此乃中兴之道,着有司施行”……却没有一句能应付眼下的场面。
他默默翻找许久无果,最终转头向照微求助:“母后,你如何看?”
照微抬眼,秀目中隐着沉静的冷光,对侍立的张知说道:“来人,将孤面前的屏风撤下去。”
寻常在人前称本宫,今日朝会中忽称孤,又要撤垂政之屏,堂下当即窃窃私语了起来。
还是那弹劾容郁青肆意妄为的御史:“启禀太后,自古太后听政,无有不垂帘者,此为礼制,亦为祖制,不可忽废。”
“赵御史说的是谁家的祖制?上一个垂帘听政的是前朝,孤儿寡母为人所欺,落得个国破家亡的下场,难道要孤肖他们的榜样吗?”照微冷笑,对张知道,“撤下去。”
张知颇为为难,悄悄看堂下祁令瞻的脸色,见他虽面有无奈之色,终是轻轻点了头,这才喊内侍上前,要将屏风抬下去。
他的小动作落在照微眼里,被照微瞪了一眼。
屏风很沉,三五个内侍左右开弓,刚将屏风搬起来,却听姚丞相忽然道:“且慢。”
姚鹤守缓缓朝李遂一揖,说道:“启禀陛下,大周以孝立国,以孝治国,陛下虽年少,亦为万民景仰之天子,当孝母奉天,不可偏废。敢问陛下,可有孝子眼睁睁见母亲操劳,抛头露面于前而无动于衷者?”
李遂闻言,忙为自己辩白:“朕孝顺母后,朕不是不孝子!”
姚鹤守笑了笑,底下姚党纷纷接过话去,搬出孝之大义,阻拦撤屏一事。
更有甚者竟当众落泪,说道:“使太后不能颐养天宫,反为国事操劳,本已是为人子、为人臣之罪过,倘今又累太后自降矜贵,露圣颜于臣等凡夫之前,臣等更是罪无可赦,理应撞毙于殿中,以惭太后所受唐突与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