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6/9页)

王大花和衣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床单那边,一点声息也没有,王大花知道,夏家河应该也没睡着。两人无话,都在刻意憋着自己,王大花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迷迷瞪瞪就睡着的。

过了后半夜,外面起风了,乌云越来越浓重,好像天要塌下来一样。突然天上雷声滚滚,紧接着,下起了倾盆大雨,雨随着滚滚的雷声,越下越大。王大花盖着被子,还是觉得寒意直逼,夏家河那边连个盖的也没有,应该更冷,王大花坐起来,点上油灯,翻找了一通,能盖在夏家河身上的,只有一件自己的碎花褂子,王大花犹豫了一下,还是擎着油灯,去被单的另一边,把碎花褂子盖在了蜷缩成一团的夏家河身上。

王大花刚要回去,一双手拉住了她的胳膊,王大花回头,夏家河从木板上坐了起来,碎花褂子挂在他的身上,有些滑稽,王大花忍不住笑了一下。

夏家河被她的笑感染了,目不转睛地看着王大花。

“你老看我干啥?”王大花就身坐在旁边的板凳上。

“大花,你好久没有这样笑了,你笑起来才好看呢。”

“都老么咔嚓眼了,有啥好看的。”王大花瞪了他一眼,装作生气地说。

“好看。”

“你就熊我吧。”

“我没熊,是真好看。”

“我还不知道你,嘴里没句实话。”

“谁没实话了……”

“就你!从你当年去庄河县立中学念书开始,就对我没有一句实话了,我还知道那时候你就跟学校里的女学生整天凑在一块眉来眼去。”

夏家河说,这些年一直在跟着共产党抗日,哪里有心思眉来眼去?他是在哈尔滨上学的时候入的共产党,再以后又上了抗联。后来,组织上见他读过书,识文断字,就送他到延安抗日军政大学学习,学习之后,又把他派回哈尔滨,潜伏了下来。在延安他学会了拍电报,在哈尔滨干了几年,现在大连没有这样的人手,组织上才把他给派来了。

“组织上可真替你着想,还给你搭了个女人陪着来大连。”王大花嘲讽。

夏家河说他和江桂芬之间真的什么也没有,是很单纯的同志加兄妹关系。

王大花斜眼看着他,说:“谁信啊?天天黏糊在一起,中间肯定少不了事儿。”

夏家河听出来王大花话里的醋意,解释着:“事儿是有,但肯定不是你想的那样。”夏家河想了想,说,“认识江桂芬,是偶然,当时,他被两个日本兵欺负,恰好被我遇上了,然后我就救了她。”

“先是英雄救美,跟着就是洞房花烛夜,戏里都是这么安排的。”

“你把我想坏了,在我心里,她只是一个妹妹。”

“说了谁信啊,哪个男人心里不装女人?不装女人的男人还叫爷们?虾爬子,你不会不是个男人吧你?”

夏家河看着王大花,说:“你说的没错,男人心里是装着女人,可我心里装着的不是她。”

“那是谁?”

“你知道。”

“我不知道!”

“不知道拉倒。”

“那就是你!”

“我不信!”

“那我没办法了。”

“你那个桂芬还是贵妇的现在哪去了?”

“回……哈尔滨了。”

“真回去了?”王大花盯着夏家河,夏家河点了点头,打了个喷嚏,他怕惊着熟睡的钢蛋,还不忘捂上了嘴巴。

夏家河像是受了凉,王大花要给他做碗鱼汤,去去寒,夏家河起身拦着,被王大花生硬地按回了木板上:“等着。”

夏家河坐了回去。

王大花开始生火做饭,夏家河身上披着王大花的碎花褂子,看着王大花忙碌。

王大花捅开了一直封着的炉子,热了锅,利落地爆上葱花,随后从一个口袋里抓出一把晒干了的黑鱼丁入锅,顿时一股香气弥漫开来,屋子里也有了暖和气。

王大花把鱼汤端到夏家河面前,夏家河接过,嘴凑上去,有些陶醉地闻着鱼汤的味道儿。王大花的目光柔和起来:“趁热都喝了,连肉儿带汤,去去寒气出出汗。”

夏家河沿着碗沿喝起来,发出稀里哗啦的声响。王大花看着夏家河,眼神里就有了爱怜。

“你使劲喝,锅里还有,喝完了我再给你盛一碗。”王大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