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飞雪(第4/6页)
那人却笑着摇了摇头:“你不是叛教,你擒住了我,这就要送我上玉龙雪山面见你们教主,如此大功,怎能说是叛教呢?”
徐来愣了片刻,沉声说:“你这是要将自己送到我手上?”
那人又低低笑了:“徐兄……我想再见一见母亲。”
徐来看着他,看他苍白无色唇边,弯出一个依稀温柔的弧度:“如今这样,我实在不能放心……我想见她。”
徐来定定地看着他,如果说生命像是火焰,那么他眼前的这个人,就像一盏已经燃尽了的烛火,那光芒虽然依旧温暖,却已是很快就会熄灭。
多年的伤病积累,徐来还能看到他身体中那股逐渐失控的真气,他知道,这也许已经是那人生命中最后的光辉了,他怎能忍心?
徐来抬手封住了他周身的大穴,感觉到那些即将冲破他静脉的真气已经被封住了,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很好,这样才算是被我擒住了。”
那人又望着他笑,脸色煞白着轻咳,他是在看不过去,又伸出手来抵在他丹田上,将自己的内力缓缓送了一些过去,安抚他体内翻腾的真气。
那人靠在他肩上缓缓闭了眼睛,隔了许久,他听到一声低低的:“多谢。”
后来……后来如何了?
他被那人骗上了贼船,岂能轻易下去?
他给教主传了信,说自己已经将那人擒住,会将人带回去给教主亲自发落。
结果教主不知是不是压根没信他还是有其他打算,仍旧派了络绎不绝的教众过来截杀两人。
好歹教主没有发令说他已叛教,也没有对他下格杀令。
他还是光明圣堂左堂主的身份,却不得不躲避教众的追杀,带着一个“俘虏”,东躲西藏地一路赶往玉龙雪山。
就像当年在江南逃亡时一样,那人虽然一整日有半日都在昏睡,每当清醒时,却总能准确地估计当下的情势,屡出奇计,绕过了不知道多少波教众,也让徐来不用正面跟昔日的同门师兄弟对战。
带着那人,他一路上不知道操了多少心,也明白了若不是有他相助,按着那人的身子,只怕他根本熬不到滇北。
那人在途中还伤势发作了几次,不时的昏迷,断断续续咳出的暗血,徐来和云自心给他灌下不知道多少内伤药,才让他熬过了那一关,那时徐来甚至怀疑自己要带着那人的尸首上山。
好在教主派来截杀他们的教众,一些人,得过那人的恩惠,另一些人,早就对那人的所做作为深感钦佩。
灵碧教从来都不是江湖暴徒的聚集地,教主教他们要恩怨分明,遵从心中的大义。
在这一次,他们心中的大义……就是不能伤害那人。
他曾认为不可能的事,那人也终于做到了,他们到达了玉龙雪山。
山下站着的人是刘怀雪,教主派了十个人出来,设下十道关卡,最后一关,也正是刘怀雪。
徐来不能再帮他,那人就独自一人,一道道破了关,一步步登上了玉龙雪山的绝顶。
最后一关,刘怀雪没有动武,反而摆下了一个棋盘。
这一局就设在冰天雪地的高台之上,寒风凛冽,满天飞霜。
徐来知道刘怀雪是想以严寒逼走那人,却不想这一局下了两日两夜,直到风雪将对弈的两个人俱都染得霜雪满头,最终是刘怀雪弃了子:“是我输了。”
台上的残局已被积雪掩盖,但仍看得出千军万马、纵横捭阖,那是天地棋盘,推演着天下大势。
教主终于走了上来,淡声道:“怀雪,他赢了?”
刘怀雪叹息着点头:“老师,是他赢了。”
徐来直到这时,才明白过来这一局怕是出自教主的授意,教主想做什么呢?想看那人在绝境中有没有力挽狂澜的智谋和决断?
徐来不得而知,他直到后来,还在想,教主为何明知他跟那人的情谊深厚,还派他前往天山?
教主究竟是真的想杀了那人,还是……只是在重重山水之间,给那人设下了极难通过的考核,如果那人输了,自然尸骨无存,若是那人赢了……
那日的一切都来得太快,教主没有对那人动手,那个名为归无常的男人出现了,教主手中的长剑刺中了归无常的胸口,却接住了那具倒下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