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行宫(第8/11页)

这套仪式我虽然听说过,但因为仪式本身庄重神秘,历代都是在极秘密的情况下进行,别说外官,就是内监都不容易看到,没想到今天居然让我见识到了。

原来宣誓的是淮阴四世家,而接受宣誓的是萧氏朱雀支的家主,怪不得御前侍卫两营不算在帝国的官僚体系内,地位特殊,他们只是萧氏朱雀支的家臣,而不是国臣。

三位统领的剑被刻好后,余下的御前侍卫也都依次过来领受刻痕。

我擎着伞跟在萧焕身边,看他刻完所有的剑痕,收剑在手,脸色也缓和了些,向宏青说:“用破剑立约的规矩来逼我,这主意是你想出来的吧?”

宏青脸上红了红,呵呵笑笑说:“请陛下降罪。”

萧焕也带些无奈地笑了笑,低下头轻咳了几声。

宏青忙说:“陛下还是快回房休息吧。”

我抬起头,看到旁边站在雨中的那些御前侍卫都是一脸担忧,就对萧焕说:“累了吗?我们还是快回房吧。”

萧焕轻点了点头,却只走出了一步,就顿了顿,放在我手上的重量也加重了些。

宏青悄无声息地过来,接过他的手:“陛下累了?”

萧焕冲他笑了笑:“有些。”

宏青就扶着他向内室走去。

我想着要给他一个机会和萧焕交心,就停下了脚步。

身后突然传来萧千清的一声冷笑。

我转头看到他靠着柱子站立,大半个身子都露在廊外,瑟瑟冷雨几乎把他整个身子都打得湿透,清澈的水滴不断从他的发稍和衣袖间滴落。

我走过去用手里的伞给他挡住落雨,埋怨:“你站这里,也不怕淋了雨伤风。”

他抬头甩了甩湿发,嫣然一笑:“我可没那么容易生病,这满园的人不都淋雨了?也不会有几个人伤风吧?”

我叹了口气:“也是,一般人不会这么容易生病,我紧张惯了。”

他抬起手,紧挨着我的手握住伞柄,半是玩笑半是认真:“是啊,紧张到除了他,眼里再也没有其它。”

我愣了愣,他忽然用有些冰冷的手托住了我的面颊:“不过,你能在最后看到我,我已经很高兴了。”

我没有再挣开他的手,我的脸正对着他的脸,那张容颜是玉雪一般的寂静冷然,那双浅黛色的眼眸,沉寂犹如万古玄冰。

为什么他说着很高兴的时候,脸上却没有一丝欢愉?

时间仿佛静止,他忽然展颜笑了,低头附到我的耳边,声音里夹着丝水汽:“不要这么一幅要哭的样子,我会心疼的。”

我是一幅要哭的样子吗?刚才那个瞬间,为什么我会感到那么尖锐的刺痛?那种刺痛又是从谁的心里,传到了我的心里?

雨声淅沥,他的声音依旧是轻的:“为什么不能来我这里呢?苍苍,我也喜欢你。”

他放开我的脸颊,转身走开。

回廊尽头那个白色的身影无声地消失,我低头摸了摸自己被水气浸淫的冰凉脸颊。

萧千清说,他喜欢我。

我早该知道了,从什么时候起,他除非气急,早就不再叫我皇后娘娘,从什么时候起,他看我的目光中已经有了太多的波澜。

脸是冰凉的,心底似乎也是冰凉的,这个男人给的爱,等触摸到的时候,居然是一片冰凉。

按照萧焕的意思,他是打算立刻就回凤来阁的,郦铭觞却说什么也不让他走。

萧焕看起来脾气好,其实是说一不二的主,郦铭觞比他还拧,两个人两天里吵了好几架。

这天我又听见动静来到萧焕房间门口,就听到郦铭觞在里面气急败坏地说:“好!这口血是我气得你吐的,哪天你一命归西了,也是我气的!”

说着怒气冲冲甩门出来,脸色简直发青,看也不看我一眼,就背着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进到屋里,看见萧焕按着胸口坐在床上,一张脸比被单还白,手中握着的蓝色手帕里一片暗红。

我赶快走过去:“要不要躺下休息一下?”

他轻摇了摇头,咳嗽了几声,靠在床头。

“郦先生是为了你好。”我不知道说什么,就坐在床沿说了这么一句。

他顿了顿,笑了下:“我知道。”

“知道你还跟他吵架?”我笑着,“也不看你现在的样子能让人放心不能,动不动就生气吐血,我要是郦先生,我也绝不会放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