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第2/4页)

余鹤的目光落在余清砚手臂上。

余清砚抬手挡了一下:“别一直盯着看了,你要是瞧着不舒服,我穿个长袖行吗?”

余鹤仰躺在床上,转头望着头顶的床幔:“余清砚,我想起来我为什么晕针了。”

*

十五年前,余鹤七岁。

他代表学校去参加朗诵比赛,比赛开始前,所有小朋友都在楼下的花园里念稿准备。

那是一个初夏,花园里的杏花都落尽了,绿油油的叶子特别茂盛。

比赛是不需要脱稿的,小朋友们手中都拿着文件夹。

蓝色的文件夹里,夹着需要朗诵的稿件。

小余鹤念得好好的,余世泉忽然走过来对他说:“余鹤,爸爸刚才看到那边有一个小朋友是脱稿朗诵。”

小余鹤疑惑道:“什么叫脱稿?”

余世泉把余鹤手中的文件夹拿过来:“就是不看稿子,背下来。”

小余鹤感叹了一声:“他好厉害啊。”

余世泉低头俯视余鹤:“别人都拿稿,他不拿稿,评委老师就会给他打高分,因为他比别人努力,对不对?”

小余鹤点点头:“是的,爸爸。”

余世泉看了眼腕表,吩咐道:“还有两个小时,余鹤,把稿子背下来。”

对于一个七岁的小孩来说,要求他两个小时背下来一篇八百字的稿件实在有些困难。

余世泉坐在花坛台阶上,带着余鹤一遍遍背稿,不过半个小时就耐心告罄。

在小余鹤又一次卡壳时,余世泉突然伸手推了他一把。

余世泉冷眼看着摔倒在地的小余鹤,声音冷漠阴沉:“废物,这点东西都记不住。”

小余鹤猝不及防被推倒在地,穿着短裤的膝盖磕在水泥地上,一下子流出血来。

余鹤完全呆住了。

花园里其他的小选手、家长、老师都看向小余鹤。

很多的目光落在小余鹤身上,火辣辣的,比膝盖上的伤口还要刺人。

窃窃私语的声音萦绕在小余鹤耳边。

余世泉转身离开,小余鹤追了上去。

鲜血顺着膝盖淌到小腿上。

在上车前,余世泉嫌弃地看了眼小余鹤流血的腿:“擦擦再上车,别弄车上,不好洗。”

小余鹤无措地看了看四周,拽下来一片杏树叶子,摸去了膝盖上的血。

*

“不要用树叶擦伤口。”余鹤仰面平躺,黑亮的眸子清澈得吓人:“树叶上面可能有虫卵。”

小男孩跑跑跳跳,膝盖摔伤是常有时,小余鹤整日里活蹦乱跳,每到夏天膝盖上都会有这样摔伤的伤口。

伤口会结出黑红色的血痂,然后微微发痒,等到血痂翘起皮,就预示着这块儿伤口快好了。

小余鹤喜欢一点点抠掉结痂,等不及里面的嫩肉完全长好,他就把血痂全部抠掉了。

新长好的皮肉是粉红色的。

膝盖伤口从结痂到恢复,这是每个小朋友都经历过的,小余鹤更是经历过太多次。

可这次伤口的发展过程和以往不一样。

这个伤口是被树叶擦过的。

鸡蛋大小的疮面很快结了一层红色的软痂,但这层软痂没有变硬,一弯膝盖就会开裂流水,下面有一个个小米粒大小的凸起。

是从树叶上蹭到的虫卵。

很多很多,大概有三四十个。

虫卵在小余鹤膝盖上的疮口里扎了根。

余鹤撩起裤腿露出膝盖,把当年伤口的位置指给余清砚看:“就是右边的膝盖。”

余清砚垂眸去看余鹤的膝盖,乍一看是看不到伤痕的。

幼时摔伤留下的疤痕,除非是瘢痕体质,否则大多都会在长大的过程中消失。

余清砚小时候摔出的那些伤口就完全看不出来了。

但仔细看余鹤的膝盖,有一小块儿皮肤似乎是不太一样,像是有一点皱,但这种差别太细微,余清砚也不知道是真不一样还是自己的心理作用。

余鹤的手指按在自己膝盖上,用无比平静的语气陈述:

“他们带我去医院,医生用针把伤口里的虫卵一个、一个地挑了出来,用镊子夹起时会带走血痂和新长出来的肉,然后他们用酒精擦掉原有的结痂,倒上酒精和双氧水反复消毒。”

余清砚只是听着就后背发寒。

用针在伤口肉里挑虫卵,听起来简直像封建社会的酷刑。

针扎在完好的皮肉都疼痛难忍,更何况在没了表皮的肉里来回挑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