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光年以外(第3/6页)

爸妈和老师的口中,也频频出现“差生”的字眼。

甚至是同学们提到她时的称谓。

“那个差生,顾嘉年。”

高中三年如同白驹过隙,灰暗到难以完全回忆。

高一结束,她麻木地听从爸妈的要求,选了更受学校重视、更好就业的理科。

高二,她埋头解那些深奥的数学、物理题,忍受着怎么学都跟不上的差距,听着任课老师和同学们的冷嘲热讽。

直到升入高三。

顾嘉年的成绩依旧没有起色,一直排在班级下游,几次模考成绩都在一本线上下徘徊。

爸妈开始到处请教所谓的教育方法,特别是向那些孩子考上重点大学的同事们。

他们在她身上尝试各种招数。

没收手机、拔掉网线,定期抽查复习进展,稍不满意便是严厉的言语攻击和体罚。

他们还罚她抄写错题,希望她深深记进脑袋里。

最多的一次,顾嘉年把试卷上的物理错题抄了五十遍。

可她抄完那五十遍,下次遇到同一类型的题却仍然不会做。

或者说压根没有坚持到看完题目,便条件反射般觉得头晕目眩,痛苦到想要呕吐。

高考前的最后一个学期,爸妈开始在书房里安装上监控,以便时刻监督她的最后冲刺阶段。

顾嘉年的失眠症越发严重。

那是什么样的日子呢?

有一些晚上,她握着笔,看着面前的试卷和习题集,灵魂却像是离开了身体,飘到房间上空俯视着自己。

她开始疑惑,她到底是谁?

这个坐在书桌前像个傀儡一样没有灵魂的人,到底是谁?

她开始认真地思考“放弃”。

从——

“我真的不笨,我会努力的。”

到——

“我已经很努力了,我可能,就是太笨了。”

从七岁到十七岁,顾嘉年咬牙走过充满荆棘丛的道路,才发现迎接她的不是明亮开阔的山顶,而是腐烂泥泞的沼泽地。

她不知道自己的失眠症该怎么解决,不知道成日成日的心悸有没有药可医。

高考前一个月,她第一次翘了晚自习,想要去学校天台上喘口气。

就是那天,她看到有人在天台上抽烟。

是几个校外的小混混,很眼熟,偶尔会跟霖高的一些差生来往,不知道怎么混进了学校里。

他们一边抽着烟,一边聊天、大笑,讲一些不入流的笑话。

看到顾嘉年后,他们在烟雾缭绕中冲她吹起了口哨。

“美女,一起来聊聊?”

他们的笑声那样肆意,没有任何负担,仿佛这个世界由他们做主。

顾嘉年却像是入了蛊。

她走过去,问那个为首的小混混要了一根烟。

第一次抽烟,她难以接受那个味道,几乎呛出了眼泪。

那帮小混混在一旁取笑她:“霖高的好学生都是书呆子,连抽烟都不会。”

顾嘉年坚持着抽完一根,抖着手拿钱给他们,拜托他们帮自己买烟。

第二天,第三天……她如同受了蛊惑般,每天都会以出去补课为借口翘课去天台上。

小混混们偶尔会来,顺便给她带包烟。

但大多时候只有她一个人。

那些晚上,她仿佛得到了长久以来从未感受过的安宁。

她吹着属于她一个人的、自由的晚风,任凭自己沉溺在这劣质的烟味里,堕落着、腐朽着。

以为能靠着这样的放纵挺到高考。

只可惜她一贯难以如愿。

就像小时候为了能养小乌龟,拼命想考到九十五分,最后却只考了九十四点五一样。

那相差的零点五分,就是她的宿命。

高考前留校的最后一个晚上,顾嘉年最后一次去天台,却被偶然来此的语文老师发现。

从此,更深一轮的噩梦开始了。

……

等顾嘉年终于说完这冗长的十年,夜已经深了。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剩墙上挂钟的秒针“滴答滴答”走着。

迟晏偏过头看去。

小姑娘缩在大大的单人沙发上,双手抱着膝盖,被绿色碎花裙勾勒得格外纤细的腰肢蜷缩着。

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却没有任何情绪。

平静到像是在说旁人的故事。

迟晏想要开口打破这平静,却觉得喉咙干涩难以出声。

一贯擅长遣词造句的人,此刻竟连只言片语都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