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窦占龙看戏(第5/17页)
窦占龙可没那个癖好,鸡皮疙瘩噼里啪啦掉了一地,当时牙床子发涩,脖子后边直起冷痱子,一把推开了飞来凤。
飞来凤让他推了个翅趄,再返转身来,手中已多了一面黑幡,高不过一尺,黑缎子底绣着"通天彻地"四个金字,下端缀有黄网子穗,捏着嗓子尖声喝问∶"窦占龙,你想敬酒不吃吃罚酒吗?"抬手一挥旗幡,从身后涌出一道黑气,屋中七盏油灯霎时亮了起来,亮可是亮,火苗子却变成了暗绿色,映在飞来凤惨白的脸上分外诡异。窦占龙一不慌二不忙,掏出裕裤中的乌金铁盒往桌上一放,冷着脸说道∶"我敢进这屋,就是没把你放在眼里,有什么戏台上使不出的能耐,尽管往窦爷身上招呼!"
飞来凤骤然见到乌金铁盒,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脸上黑气退去,收去手中黑幡,对窦占龙拜了三拜,说自己从小孤苦,被卖到戏班子学艺,万幸成了胡家门的有缘弟子,拜着一位黑八爷,那是个狐獾子,最擅长挖地穴。一伙山匪在九个顶子挖出个宝棒槌,名为"七杆八金刚",乃关东山的镇山之宝。当年的胡三太爷,正是借此宝灵气得道。如若让人挖了去,对胡家门一众弟子有损。飞来凤这才追到口北,引窦占龙到戏园子后台相见,意欲夺下宝棒槌,然则胡家门忌血食、修善道,并不想杀生害命,或是斗个两败俱伤,万望窦占龙高抬贵手,将宝棒槌完璧归赵。
窦占龙听罢了前因后果,寻思世间万物皆有限数,宝棒槌既然让山匪刨了出来,那就是该有此劫,如今落在我的裕裤里,凭什么还给你?不过自从他埋了鳖宝,一直竭尽所能克制着贪念,又有心归还宝棒槌,再加上他是讲究以和为贵的买卖人,既然对方是修善道的,又忌惮自己的手段,那也没必要撕破脸,于是说道∶"多个朋友多条道,多个冤家多堵墙、我也不想与你为敌。可是有来有往才叫买卖,你得助我一臂之力,除掉白脸狼之后,七杆八金刚我定当双手奉还,有负此言,天地厌之!"
飞来凤忌惮窦占龙手上的乌金铁盒,担心闹僵了无法收场,也知道憋宝的不敢轻易立誓,因此信以为真,而且白脸狼恶名昭著,为祸一方死有余辜,除之乃替天行道,唯有一节,胡家门弟子修道行善,手上不能杀生害命。窦占龙说∶"不要紧,你飞来凤只管插圈做套,杀人见血的勾当皆由我承担。"俩人商量定了,窦占龙叫来班主直言相告∶"我瞧上飞来凤了,您看这么着行不行,我来当戏班子的东家,咱重打锣鼓另开张,赁下口北最好的戏园子、捧飞来凤当名角儿,该出多少银子您尽管开口,不过我不懂戏,只当东家,前台后台的大事小事,全凭您拿主意,挣了钱咱们三七开、我拿三,戏班子拿七!"
班主听完喜出望外,深施一礼∶"哎哟,我说我今儿个一早上起来,怎么眼皮子直蹦哒呢,敢情是要遇贵人啊!可不是顺着您说话,我好歹跑了几十年江湖,像您这么又仁义又敞亮的,那真是不多见,我跟我们这一戏班子的人谢谢您了!"窦占龙又道∶"那么一言为定,从今儿个起,先别唱戏了,该置办哪些行头,戏台上该有什么东西,您多费点心思,挑最好的买,尤其是飞来凤的头面,珠宝翠钻全用真的,勾脸用的粉脂松墨也要最贵的,花多少钱从我这里拿,戏园子和戏班子的住处,也由我安排,等东西备齐了,咱再择良辰选吉日开锣唱戏!"
班主满心欢喜,带班子跑江湖的年头也不短了,头一次见着这么捧角儿的,他可不知道,窦占龙已在心中定下一条计策,凭着手上的天灵地宝和奇门镇物,再加上小角儿飞来凤,三件宝一个人,吃狼肉、饮狼血不在话下,却仍解不了心头之恨,因为白脸狼欠窦家庄的可不止一条命,只让他一死抵偿,那也太便宜他了,不将他满门妻小和手底下的爪牙杀绝了,再一把火烧了狼窝,销不掉这笔血债,这才要"设下万丈深渊计,只等鳌鱼上钓钩"!
草台班子对付着演容易,可要说往大了折腾,花的钱可就没数儿了。比如戏台上的十八般兵刃,虽然只是用木片、竹藤做的,却比打造真刀真枪还麻烦。就拿关老爷的青龙偃月刀来说,刀杆用藤子,先经火烤,涂抹猪血、桐油,贴上薄银片,上三道大漆,刀片得用椴木,当中加一条竹芯,外边包上驴皮,涂锡粉、擦水银、画龙形、加缨穗,这就成了光闪闪、冷森森的"冷艳锯",分量不足一斤,耍起来得心趁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