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权谋(第5/7页)
碰着的会有手指印吗?她不说什么了,只抿唇看他。想起皓月上半晌的话,心里疼得直抽搐。他是怕难为情,早已弱冠的人还受兄长欺负,说出来没有面子,唯恐遭别人耻笑。
想想的确辛酸,他在三千太学生面前何等尊崇,这样学道深山,背着人竟还不及寻常百姓家兄友弟恭。又不是孩子,一个个早已成年封王,做什么还要受这样的折辱?弥生邪火直冲起来,夫子含污忍垢,比自己遭受不公更叫人义愤。她对大王的恨意又添一重,几乎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墙上挂着把开了锋的短剑,她摘下来便要找大王拼命去。横竖不济了,她情愿站着死,也不愿跪着苟且偷生。
“这个跋扈的混账,天下人怕他,我却不怕。我非要讨个公道,教训那泼皮无赖!”她咬牙切齿,绷得面皮铁青,“你一味忍让,他又不懂得收敛,欺压别人越发上瘾!”
弥生在太学不单学文,另有懂得养生之道的师父教他们打拳练武。虽然只学着点皮毛,但一把剑要舞得转,完全不在话下。
她卷了袖子准备出门,夫子照旧门神一样杵在她面前,“我知道你替我打抱不平,我要是沦落到让女人出头,我成了什么?小不忍则乱大谋,姑且由他去。他也张狂不了多久了,到时候连本带利讨回来也是一样。你这会儿去,分明就是羊入虎口。人家正愁逮不着你,你自己送上门,大王高兴还来不及呢!”
她提着剑的样子有股凛凛的美,当真和别的女子不同。他瞧在眼里,稀罕到骨头缝里。女孩子舞刀弄棒的不好,他接下她手里的东西搁到一边,虽然笑她鲁莽,暗里却是极其受用的。
她看着他颈上的淤青,万箭穿心似的痛起来。他的一点闪失,对她来说都是切身的损害。这种感情也许比盲婚的夫妻还要热烈,是感同身受的天性。然而转念再一想,他自有别人关爱,什么时候轮着她呢?一颗心倏地冷下来,脸上颜色也不大好看了。她开始后悔,她一时冲动落了个话柄在他手上,自讨没趣。
她踅过身,悻悻地把剑挂回原处,和他拉开一段距离,便在那里立着不愿意过来了。
他眉心聚得更拢,刚才的温情像指间的沙,瞬间就流逝得无影无踪。他感到乏力,以前捉弄她、调侃她,因为一只脚迈进情关,另一只脚还在门外;现在整个人都陷进来了,他那点自得其乐的恶趣味便再也找不回来了。笨嘴拙舌,简直和过去天壤之别。
关于王宓他不知怎么解释,蒙混着怕她心里不痛快,撇得一干二净,皇后的意思就在那儿放着,想忽视也难。他如果据实同她说,他原本就计划同琅琊王氏结亲的,只不过这场婚姻与爱情无关,他的身也好,心也好,单单只守着她一个,她会不会狠狠甩他个耳光?
呵,他突然厌弃自己,被权力冲昏头脑的人,连灵魂都是肮脏的。他不敢问自己后不后悔,问了难免要重新审视。计划开始运作,不容他有反悔的余地。他只有拖延,让她死心塌地地爱他,给他时间。等到他君临天下的那一天,他必定稳妥无虞地迎她入主中宫。
爱情上还要耍心机,说起来实在可悲。可是没有办法,他若放得下倒也罢了。只是这棋子早就不是原来的棋子,他如今左右为难,到底怎么办?他要有万全的准备来应对皇后给她和二王指婚。他做不到把他爱的女人拱手让人,那么只有另辟蹊径,叫这段姻缘名存实亡了。
他拂了拂广袖跨出门槛,外头湿气迎面扑来,他闭眼长叹,“你好好待着,我过会儿叫无冬送你回去。从今天起,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踏出卬否一步。”
他走得很快,她在背后说了什么,他全然没听见。到了官署传召魏斯来,一连朝外指了好几下,“去连营传话,叫他们早做准备,今夜子时到天牢劫人。”
魏斯揖作了一半,迟疑地抬起头来,“夫子要劫谁?”
他靠在官帽椅里捏了捏眉心,“大王这一向太平,我如今要找碴儿儿无处下手,去把六王劫出来,趁着他没动咱们先行一步。有了顶包的人,办事也容易得多。出了纰漏只管往六王身上推,横竖死无对证,全说六王记恨报复,大王自负,以为众王都被他制住了,想不出谁还敢与他为敌。若说六王越狱反他,他自然相信。到时候疲于应付,咱们就能多出许多机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