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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鼻塞头沉,蜷在褥子上吸鼻子,回想当日与祁凤翔遇见欧阳覃的情形,欧阳覃连祁焕臣的账都不买,又怎会投向太子?他一开始就装作一介莽夫,不仅她没识破,连祁凤翔也没识破,将几人骗到睢园去斗赵无妨。这人演戏之技艺可谓绝佳,极可能是祁凤翔授意假投太子的。
正月十五,铜川之行,那是木头写给祁凤翔的字条,其余还有谁知道?难道是字条子落到了别人手里,还是祁凤翔想对付他们?许多种可能浮现心底,苏离离心中暗暗打定主意,此地是非难料,明日定要寻机逃走,去找木头。心下打定这主意,这才模糊睡去。睡得半醒间,似乎看见帐帘一动,木头缓缓走进来,俯看着她道:“起来!”
苏离离猛然一醒,见欧阳覃一张大脸凑在眼前,横眉道:“叫了你半天,怎不起来?”
苏离离“哎哎”应了一声,一动,只觉头疼得要命,强撑了起来,眼前浮光掠影。自己摸了摸额头,好像有些发热。她晃起身来,将流云筒背上,埋头跟他出去,忽然撞在他背上。欧阳覃回头皱眉训道:“你今日要警醒一些。”
苏离离揉着脑袋,“你走就走,突然停住干吗,要不我也撞不上你。”
欧阳覃瞪了她半晌,道:“你若不想横死,记得牢牢跟在我身边,我往哪里走你就往哪里走。我往前冲,你便也往前冲,知道吗?”
苏离离心里警觉起来,点点头,“知道了。”
出了军帐,冷风一激,她先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涕泪横流。寻不找手巾,只好猥琐一把,反正不是她的衣服,袖子一横擦干净。平日看惯的马,在眼前如有山高,苏离离浑身无力,爬了半天爬不上去。欧阳覃缓缓策马到她身边,捉住她的领子一提,把她提上了马背,看她东倒西歪,压低了声音道:“你就是要死也过了今天再死,别让我不好交代,嗯?”
交代?跟谁交代?苏离离无暇多想,只能点头,“是是,我就是现在死了,也一定诈尸起来,跟牢了你。”
欧阳覃龇牙一笑,从随从身边接过一盒清凉油扔给她,命道:“抹上,清醒点。”苏离离依言抹到太阳穴上,凉风飕飕地刮着,灵台顿时凉得清明。跟着欧阳覃策马而出,从中军行到辕门,便见一人衣甲灿然,驻马当场,头上金冠映着天边的晨晖显得分外耀眼。
这人三十来岁,眉目倒也英挺,五官有那么几分像祁凤翔,却全无祁凤翔的神韵。那人一见欧阳覃道:“你来得迟了些。”
欧阳覃脸色惶恐,重重抱拳道:“末将怎敢劳皇上等候!”
那皇上笑道:“不要紧,今日决战,正该同心。你是有功之臣,他日必定荣耀非凡。”
欧阳覃似被他感染,容色庄重肃然道:“今日一战,陛下伟业奠定,我等能效绵薄之力,实是大幸。”
皇帝陛下也庄重了神情,握着他的手道:“你能慧眼识人主,当日为朕揭发那叛贼谋夺《天子策》,欲有不臣之心,朕是不会忘的。”
他二人慷慨万端,苏离离听得胳膊上鸡皮疙瘩一层层地起,越发打冷战。才做了几天的皇帝啊,大敌在前,无屏息专注,却在遥想着飘忽的成功之后,还遥想得十分自我感动。这位皇帝陛下若有丝毫人主之智,就不该让祁凤翔坐大,落到如今这一步。
但见这人主手一招道:“走。”
几人便随了他从中军大道一直前行,渐渐看见前面队伍森然,剑戟林立。他们一行纵马过去时,几十面战鼓擂了起来,金石相撞般清越激昂。人马从中分开一条道路,渐渐望至阵首,耳闻鼓,足踩鞍,不待厮杀,便已有了披荆斩棘的豪情。
几人一路骑到阵前伞盖下立定,欧阳覃绰刀在左,苏离离立马在后。
两阵对圆,对方中军一杆大旗,旗脚南飘,书了个端正有力的“锐”字。阵中人马分开,一骑当先而出,不徐不急,那马带着矜持态度,蹄法雍容,似闲庭信步。光看那马蹄子优雅地向前,便知道骑在上面的主子是谁。
祁凤翔一身银甲,如白雪皑皑,连盔缨都换成了素白,迎风轻飘。每走一步,既是稳如泰山,又是纵逸仙姿。他站定阵前,缓缓屈了屈腰,道:“大哥别来无恙?”
苏离离骤然听到他清越的声音,脑子里似是一晕,心怪这伤寒太厉害,忙扶稳马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