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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第4/6页)

为什么,他不对她冷血?

如果他像是一般男人般,只是将女人当成泄欲的工具;要是他对她残忍、对她冷血,事情就会简单许多。

他的温柔,让她至今才知道,自己的胸中,原来藏着一把琴。而他每一下温柔的舔舐,都撩动着琴弦,发出她未曾听过的乐音。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以为,心中只有根深柢固的执念,除了达成愿望之外,就没有别的念头。

但是,自从望见,他首度对她温柔的笑容后,陌生的情绪,就在她心中深种,随着伴随在他的身边愈久,就愈是茁壮,悄悄在她心中滋长。

这是什么情绪?

她能分辨千百种香料,却不能厘清这份思绪。深藏多年的执念,与陌生的期盼,在胸臆间纷杂紊乱,比散落的香料更难收拾。

只是……只是……

她听见窗外的风声。

呼号的风声,像极了那一天,千千万万人的痛苦惨叫。

这么多年来,她从来不曾忘记那一天。

但是,此时此刻,无助的她,也万分确定着一件事。

今生今世,她也永远无法忘记,他温柔的、怜爱的,舔过她手心里的景象,以及他留在那些伤口的温度。

一如烙印。

关靖再次接见官员,已经是刺伤事件,经过一旬有余后的日子了。

虽然伤口开始愈合,但是他的头痛之症,却尚未好转。

在关靖的命令下,她必须时时跟随在侧,即使在他接见官员时,也必须在大厅的卧榻旁,为他焚香止痛。

这段期间,韩良将政事处理得妥妥当当,而关靖不但读遍绢书,在清醒之后,更每夜与韩良商讨政事,遇到重大事件时,就由他亲自下令。

因此,虽然隔了一旬有余,关靖才又开始接见官员,但是对休养时的每一件大小政事,都了如指掌,与韩良衔接得完美无瑕,彷佛接见不曾中断。

当官员们上奏完毕,恭敬离去时,那群在门外等了又等,对着每个进出的文官龇牙咧嘴、怒目而视,踱步到铁靴都磨掉一层,耐性用尽的武将们,全等不及侍卫宣告,一股脑儿全挤了进来。

那些硕大结实的身躯,差点要把大厅的门挤破了。

才踏进大厅,武将们宏亮的声音,就此起彼落的响起,吵得原本安静的大厅,瞬间闹烘烘的。

「主公,多日不见,您还好吧?」

「伤口痊愈得如何?」

「鸣呜呜呜,主公,属下好想您啊!」

「属下更想您,连作梦都梦见您,下令要我掌嘴。」

「我想得连饭都吃不下。」

「因为你都吃面吧?」

「狗养的,你是质疑我对主公的关心吗?」

「主公,伤口还痛吗?」

男人们问安的问安、探望的探望,全凑到卧榻之前,包围得密不透风,差点挤着捧着熏炉的沉香。其中有两个,还激烈的各自表述,对关靖的忠诚与想念,鼻子顶着鼻子,相互愈吼愈大声,眼看就要打起来了。

被包围的关靖,闭上双眼,冷冷下令。

「住口。」

简单两个字,聒噪的武将们,立刻把嘴闭上,安静得像是全被割了舌头。

男人们的喧闹声,让关靖被焚香压抑的头痛,再度复发了。他拧眉揉着太阳穴,又说了一句。

「后退。」

穿着铁靴的大脚们,集体后退三大步,离开卧榻旁边。

确定身旁的娇小女子,不再有被推撞的可能,也不会被武将们的大嗓门,轰炸得双耳隆隆作响后,关靖才下达了,本该在第一句就说出口的命令。

「掌嘴。」

听见最熟悉的命令,老早预备好的武将们,立刻有志一同的伸手,重重的往脸上打去,不但声音清脆响亮,节奏还配合得极好,像是预先练习过似的,没有一个人错了拍子。

倒是郑子鹰,连日来的梦境,终于成真,感动得哭了出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打自个儿耳光,把双手都弄湿了。

直到武将们的双颊,都被打得透红,关靖才将食指一挥。

「多谢主公!」众人这才停了掌嘴,乖乖的齐声说着。

虽然被罚,但是所有的武将们,没有一个人在心里抱怨,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反倒全都欣喜于关靖,终于又恢复常态。

啊,多么熟悉的痛,这才是他们至死效忠不渝的主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