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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李终于说话了,“不过,你得慢慢走,不许交谈。等结束了,你就——”他的枪管朝杜戈尔晃了一下,“过来,坐在我前面。你,”沃尔特将枪转向阿曼达,“不许浪费时间,否则你的小情人就会——明白了吗?”
他们默默地点了点头。杜戈尔暗骂自己。李一定有大象的体格——他的声音基本恢复正常了。如果当时他在敲完李的脑壳后再飞快地补一刀该有多好。
杜戈尔把救生艇的缆绳从权当系缆柱的木桩上解下来。阿曼达吃力地爬上船,笨拙地把桨橹固定在桨架上。杜戈尔抓着船尾将救生艇转过来的时候,泥泞的河水贪婪地溅起,攀附在他们的手上。他张着嘴不出声地说:“躺在客厅的甲板上。如果没听到我喊‘卡洛琳’,你就不要动弹。如果事情有变,你就等到天黑,把船顺流划到阿尔本海姆,警察局。”
她抬起头,不是看他,而是朝她的斜上方看去。她的脸颊上出现了两块惊人的红斑。杜戈尔无法判断她是否听明白了。
杜戈尔把救生艇推走。阿曼达开始笨拙地朝“莎莉安”划去,一路画着Z字形的曲线。杜戈尔转过脸去。李无动于衷地盯着他,然后用枪指了一下他面前两码远的一个点。杜戈尔走过去,坐下来,面朝“莎莉安”。潮气渗入他的牛仔裤。现在他没有必要担心得风湿病了。他盯着渐渐缩小的阿曼达的身影,仿佛想要把她的形象永远定格在自己的脑子里。知道李就在他身后,这犹如在肩头扛了一副重担。
阿曼达快速爬上船尾,留下救生艇在她身后剧烈地摇晃。她朝身后的河岸匆匆瞥了一眼。距离太远,杜戈尔无法捕捉她脸上的表情。她顺着扶梯消失在船舱里。
杜戈尔任凭三十秒钟徐缓地从身边爬过,一直爬到世界的尽头。他和李如同两个等火车的旅客——一动不敢动,生怕一不注意,火车就会开过站。只有那条河在动,河水摩擦拍打着烂泥,被丢弃在冬日河口停泊处的船只在水面上摇晃。
水。
“李先生。”杜戈尔半转过身,“我要撒尿。可以站起来吗?”
他的身后传来咯咯的笑声,带着一种潜在的嘲弄,好像杜戈尔虚弱的膀胱正好印证了李对他的总体看法。“行。就在原地尿吧,在我看得见的地方。”
杜戈尔慢慢站起来。在他改变姿势时,他腿上的,特别是膝盖附近的肌肉发出吱吱的尖叫声。寒气似乎已经遍布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他弯起手指,假装摸索“大前门”。他绷紧肩膀上的肌肉,它们隆起了。李会注意到吗?
三——二——一——
他转了一圈,然后以跳水的姿势几乎呈水平状扑向李的右手边。在撞击之前,他发现了几样东西,因为速度太快,脑子里的印象模糊不成形:李甚至没有看见他——他茫然地眺望着“莎莉安”,仿佛那是一片希望之乡;枪从他的手上垂下来,枪管冲下;在晦暗冬日的背景下,他头上那片干了的血迹阴郁地闪着光。
杜戈尔落在冰冻的地面上,还颠簸了一下;与此同时,他用两只手抓住李拿枪的那只胳膊。他的冲劲撞翻了坐在树墩上的李。杜戈尔用右手当棍棒击打李的头部——不止一次,而是一次又一次,直至他攥紧的拳头上沾了一层温暖的血。
李的身体开始松软,杜戈尔趁机夺走他的沃尔特枪,让这个对手跪在自己的裤裆下。接着,就像以前对塞德里克那样,他放弃了所有的深思熟虑。杜戈尔发现自己站在那里,无助地啜泣着,一遍遍地用脚踢李,逮着哪儿踢哪儿,踢遍他全身。他的靴子重重地落在李的胸口上,接着,掉转方向,猛踢他长得像獾一样的球茎形状的鼻子,而后靴子恰好落在李的心口和肾等位置,引发一长串痛苦的尖叫。杜戈尔此刻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后悔自己没穿铁鞋。
结果是疲倦终止了这种行为。最后,他照着李的腹股沟踢了一脚,但是,这一脚显然缺乏它的前辈们所具有的疯狂信念。当他站在那里,低头注视李和包裹他周身的烂泥和血迹时,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哦,你这个浑蛋,”他无声地咒骂着地上那个扭曲的人形,“你为什么要逼我这么做?”他的视线已经模糊到失去了焦点。他意识到自己的脸颊湿湿的,沾满了泪水。上次哭是多久以前的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