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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杜戈尔说。他不得不再重复一遍,因为第一次张嘴的时候没发出声来。总得有人说点什么。他用眼角的余光扫到阿曼达,她正低头盯着地面,没看他。
“慢慢转过身,然后到我这边来。不许做突然的动作。”
杜戈尔和阿曼达把双手垂在身体两侧,转过身,面对李。他站在通向院子的门口,身体重重地倚在门框上,左手攥着一块血迹斑斑的手绢。他一定是用这块手绢擦过头皮上的伤口。他的样子几乎可以用凄惨两个字来形容;杜戈尔恍然觉得他的身材好像明显缩水了。然而,握在他另一只手上的沃尔特枪依旧毫不动摇地对准他们的方向。
李朝着他们挥了一下手枪,他们乖乖地走过来,一人站在他的一边。他轻轻摇晃了一下。“抓住我的胳膊。”他从两个人中间穿过去,来到他们前面。杜戈尔在李右边,沃尔特枪的枪口对着阿曼达。“现在,慢慢下到船上去。”突然,一阵风从他们身后河口那边旋转着吹过来,将泰纳的尸体微微吹动了一下。
他们步调一致,从容缓慢地向前移动,仿佛两个护士陪着一位衰老的病人出病房,向电视间走去,速度之慢令人发疯。他们穿过铺有鹅卵石的院子和院子外边的小径,来到第一块田地。这种锻炼似乎又让李活了过来:他开始不那么需要他们搀扶了。情况不妙。他恶毒地用手枪戳阿曼达的身体。杜戈尔见她闪了一下身。
走上小径时,他们加快了步伐。杜戈尔偷偷环视四周。这块地的一边是空的,从那里得不到帮助。他的右手边是一片树篱,六英尺高的障碍,很可怕,即便到了冬天都不容易穿过去。杜戈尔的脑子突然切换方向:这丛树篱一定有年头了,否则不会这么茂密。难道你不能从树篱所含的植物数量来判断它的年龄吗?另一边的任何人,事实上,都在另一个世界里。当然这并不意味着那里会有什么人。
到了第二块地,树篱线发生了变化,河口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看上去模模糊糊、遮遮掩掩。水面上没有任何来往的船只,河水以一成不变的节奏流动着,忘却了人类的存在。这个图像定格在杜戈尔的脑海中——不是因为他喜欢它,而是因为,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它。
杜戈尔试图心平气和地思考问题。一旦李认为可行,他大概会立刻杀掉他们。是不是他一旦发现他们在钻石这件事上欺骗他,就会立刻动手呢?也许是这样,如果他发现了存放那些石头的真正地点,会强迫他们将噩梦延续到明天,并和他们一道去剑桥。同样,他可能勃然大怒,被采取行动的快感所支配,这会导致他将他们当场杀死。即便钻石就在那儿,他也会采取同样的行动。这就麻烦了。李想要那些钻石,但是他也想干掉他们。这就是他和汉伯里的区别。杜戈尔怀疑后者只有在他认为有必要的时候才会杀人,杀人本身并不能给他带来快感。
杜戈尔意识到,如果他们无论如何都是死,就应该鼓足勇气冒任何风险,哪怕机会渺茫,也要想办法战胜李。他甚至希望什么机会也别留给他们才好——这样事情就简单多了。
他们来到树篱两侧的阶梯处。当李眺望“莎莉安”时,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几乎是在没有任何帮助的情况下爬了过去。几码远的地方有一个树墩。他拖着脚笨拙地走向那里,然后屁股一沉,坐在树墩上。走路可能给他增添了力气,但丝毫没有改善他的脾气。
“你,”他朝阿曼达吐了一口唾沫,“你去拿钻石。你的男朋友和我待在一起,如果他胆敢搞什么滑稽的勾当,我就让他脑袋开花。你给我记住了,我的这个小玩具也能追上你,亲爱的。它也愿意这么做,如果有必要的话。”胡说八道,杜戈尔心想。“莎莉安”离这里至少有五十码,也许更远。如果这么远的距离,李的那把沃尔特枪都能打得很准,那他一定是个该死的天才。“继续向前走。滚吧。”
“我能帮她把船推出去吗?”杜戈尔礼貌地问,“她不太擅长划船摇桨什么的。”
李思考了片刻。河口那边很冷,杜戈尔突然想到,李肯定也不愿意在这儿等着,尽管理由不同。李裹着防寒服缩着脖子坐在树墩上,测算着他所在的位置和救生艇之间的距离。杜戈尔看了一眼阿曼达,感觉自己被无助的温柔吞没了:站在那里的她面色如此苍白,好像换了一个人,简直是一个质量很差的仿制品。杜戈尔把身体的重量从一只脚移到另一只脚上,寻思着自己是不是看起来也像阿曼达一样鬼气森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