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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安安静静地在记忆的密林中摸索:他在石板上爬过来爬过去,寻找那个手电筒,呻吟声在挣扎中突然减弱;五年前恒河边的那个夜晚,他在贝拿勒斯[3]的高止山脉凝视一团火光,空气灼热、沉重,带着不太真实的烤肉味;他还想起一篇不知在什么地方读到的文章,讲的是如何区分谋杀、过失杀人和意外死亡。

“指纹。”阿曼达语气冰冷。

“我一直戴着手套。回来的路上,我把手套丢到河里去了。”

“它们会浮上来的。”

“我在里面塞了一块石头。”

“你还对他做了什么?我说的是塞德里克。”

“没做什么。我往他身上撒了一点烈酒,想让他看起来醉得更厉害一些。那个他拿来袭击我的酒瓶子碎了,我把它留在……事发地了,有可能是它自己掉在那里的。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血迹……”他的声音因为痛苦而渐渐变弱。他多么希望知道法医能做些什么。“我们得离开这里,而且最好把这些衣服烧掉。”

“有人看见你吗?”

“我想没有。”最糟糕的时刻是离开布里德斯庄园那会儿。隔壁花园里有一个女人在喊她的猫。“草地和河边没有一个人。回到城里时,人们纷纷从酒馆里走出来,怎么会有人注意我呢?”

阿曼达在床边坐下来,拿起发刷。这个仪式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杜戈尔想:只有等她把眼线画好了,才能允许第二次世界大战开始。

他开始解鞋带。把两只手占住,脑子才不会闲着。我杀了人……我杀了人。这些字在他的脑子里打转,仿佛一只想从关着窗户的房间里逃出去的绿头苍蝇。他很难把这些想法安在自己身上——他可是威廉·杜戈尔,曾经因为没把浴室里的蜘蛛冲走,却救了它们一命而激怒了阿曼达的杜戈尔。

他的靴子重重地落在地板上。杜戈尔如释重负地活动了几下脚趾,他认为,恢复平静的时间已经到了。

“你今天晚上都做了什么?”他的声音比他预想的大。阿曼达猛地抬起头,可是梳头的动作并没有间断。

“该死。烦死人了……反正很无聊。我很早就吃完晚饭了,然后上楼看了一会儿书。多么希望房间里有台电视机啊。那时你还没回来,我就下楼去喝咖啡,又喝了一杯酒。我就是在那个时候看到那张地图的。对了,你说查尔斯顿·帕尔瓦是不是说明什么问题?”

“一定是,我觉得。太多巧合了。而且,从汉伯里的那封信上看,正是这种东西吸引了弗农·琼斯。”杜戈尔认为不值一提的是,弗农·琼斯可能会把这个村庄的名字当成一条美味的红鲱鱼。卡洛琳字体的意义也许在别处。

“李从我身后走过来的时候我刚好看到那个村庄。真可怕,好像他知道我脑子里想什么,尽管这不可能。他要请我喝一杯,我答应了,这么做是想让他离那张地图远一点。他肯定觉得我们俩值得调查一番——他问我们住在哪儿,是怎么认识穆恩斯太太的。然后你就进来了,像个鬼魂一样。这对我们的处境不利。”

“哦,上帝。”过去有塞德里克,未来有李向他们逼近,事情变得越来越令人难以忍受。“我们必须离开这里,你知道的。”

“现在不行。”阿曼达语气坚决,“还有,查尔斯顿·帕尔瓦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说得对,杜戈尔想。大晚上去结账只能把更多的注意力吸引到他们自己身上。趁人不注意偷偷溜走可能更糟。

“那就明天一早吧。在这儿耽搁下去实在是太危险了。”

阿曼达点了点头。“回去的路上,我们会经过查尔斯顿·帕尔瓦——那里离A1公路只有一两英里远。”

杜戈尔看着她。她正在往脸上抹化妆品,一边把晚霜抹在眼睛周围,一边皱着眉头。对她而言,回家的路线已经确定了。他累得连争论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站起身来。睡觉之前必须做的事真是毫无魅力可言——刷牙、洗脸、上厕所、脱衣服,铁打不变的惯例,只有目的为它们辩护。

阿曼达伸手去够化妆棉。“你为什么不核对一下普特金那本书?他可能提到了查尔斯顿·帕尔瓦。”

杜戈尔骂了一句。那几个词在空气中随意弹跳着。这些话不是说给阿曼达听的,而是针对塞德里克已经死了,而阿曼达还在谈论查尔斯顿·帕尔瓦这个事实。他意识到自己的做法很荒唐,没有华丽地念出退场白的可能了,于是,他拿起了牙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