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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戈尔在心里抱怨了一声。他很讨厌和孩子打交道,特别是小孩子:你永远不知道他们会做什么,或者说什么。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的语言绝不会包裹着荣耀体面的外壳。

阿曼达不是独生女,她是大家庭中的一员。她跪下来,对着信箱盖,问那个孩子叫什么名字。她刚说完,那个孩子就喘着粗气把信箱盖“啪”的一声合上了。三秒钟过后,盖子又打开了,里面露出一双大大的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阿曼达的棕色眼睛。

“你好。”阿曼达说。

“你是来打听母亲联合会的事吗?”那个声音责问道。

“不,不是。”迅速抓住有利形势的阿曼达回答,“我们是来见穆恩斯太太的。”

“不行。妈咪在花园里。”

脚步声从门的另一边传过来。信箱盖合上了。

“莉娜!你在干什么呢?门外面有人吗?”

“可能有吧。”莉娜带着怀疑的口气说,“我看见眼睛了。”

门开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面带微笑看着他们。杜戈尔意识到,有关她身材的大部分印象来自她的穿着:退了色的家居裤、威灵顿长筒靴,以及一件可以罩住好几件套头毛衣的防风夹克。阿曼达急忙站起身,杜戈尔没能说出早就准备好的发言,一部分原因在于穆恩斯太太的外表。他原以为一个神父、一个社会栋梁的遗孀(据他对她的想象),应该是个刀枪不入的家庭妇女形象——头发在脑后绾成一个一丝不苟的圆髻。事实上,穆恩斯太太留了一头长长的鬈发,穿了一件鲜红色的风衣,五官灵动,看上去像一只分外迷人的猴子。

“莉娜是不是让你们在这儿等了很久?真不好意思。刚才我在花园里,你们也看到了。不是做园艺,而是往后门上钉钉子。新年前夜,我们当地有个十几岁的小混混开着摩托车撞在门上了。他们也不是想故意搞破坏——我认为,其中一个人是在向他的同伴们炫耀,于是把自己假装成某个邪恶的人。莉娜,别当着大家的面啃大拇指。亲爱的,你去把罗利放进来,我把它留在花园里了,好让它在肥料堆里找点东西吃。好了,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吗?”

穆恩斯太太再次露出灿烂的笑容,她把抓着她衣角的莉娜轻轻拉开,又把她往后花园的方向推。

“哦。我们是梅西夫妇。我叫威廉,她是阿曼达。我们要在十字钥匙旅馆住一两个晚上。我们正在考虑做一个有关罗辛顿的电视纪录片。我是一个自由撰稿人,那家旅馆的里瓦拜德夫人建议我们来见您。希望没有给您造成什么不便。”

“哦,没有,我已经把门修好了,至少我希望是这样。也许我们真的需要一扇新门了,可是这取决于负责大教堂维修的人,而那有点像种橡树,也许你一辈子也看不到结果。不过,还是请进来吧。想喝咖啡吗?我刚要喝咖啡。”

喝咖啡这个主意不错。杜戈尔差点忘了自己是为什么来这儿了。穆恩斯太太领着他们穿过一个镶了嵌板的小厅,然后走进一个客厅,从落地窗望出去就是花园。穆恩斯太太把他们留在那里,还拿走了他们的外套。

这是一个很舒适的房间。家具选择得当——无论是摆在墙角的安妮女王书桌,还是壁炉两边的内嵌式书架。杜戈尔和阿曼达坐在和他们的身体轮廓相符的沙发上。墙上挂着几幅维多利亚风格的水彩画,据杜戈尔推断,主要是罗辛顿的风景。房间里似乎很安静。

客厅的石板地上有爪子发出的嗒嗒声。门轻轻地开了,一只上了年纪的黑色西班牙猎犬出现在他们面前。杜戈尔和阿曼达在它的耳朵后面挠了几下,它也依次闻了闻他们。显然,它认为客套已经结束了,于是在空壁炉前缓缓坐了下来。接着,它朝着没有生火的壁炉眨了眨眼睛,眼神里带着责备。

阿曼达低声说:“这一定是弗农·琼斯的狗——”可是,她的话被端着咖啡进来的穆恩斯太太打断了。

“我想你们已经见到罗利了吧。太有教养了,是不是?可能它前世是个十八世纪的伯爵。”

“很可爱。”阿曼达说,“它多大了?”杜戈尔认为狗这个话题比天气还安全。

“八岁多了。年龄似乎让他看起来更庄重了。唯一能让他放松一点的是莉娜。实际上,我们才养了他一个来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