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第2/4页)
韩烨沉声回道,声音落地,身影笔直坚韧若青松。
任安乐转眼,静静看着跪在地上昂首以对的青年,唇角轻抿。
太子此言不可谓不惊人。世人皆知,太子自小被立为储君,素来自持,从不与朝臣深交,也不掺和任何党派之争,即便是对其恩师右相也不过淡然处之,满朝上下从未见过他如此赞许过一位朝官,甚至为其能留在朝堂而公然违抗圣旨。
但此言实在挑不出半点毛病,是以一众大臣纷纷点头,眼带赞赏,嘉宁帝神色亦和缓不少。
众臣正思索之间,任安乐终于动了,虽然她只是极随意地挽了挽袖摆,但平时个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大臣们一双眼珠子还真就黏在了她身上,见这个女将军一直神游太虚地摆弄她的挽袖,一些肝火旺盛的武将差点没吹胡子瞪眼。
你个女娃娃,不知道一堂朝官为了你的婚事着急,不想失了太子这个夫君就快些求情,磨蹭个什么!
似是没注意到满堂目光,任安乐折腾完挽袖,拂手,朝左大踏几步,几乎与太子平齐,跪于地,望着嘉宁帝,声音朗朗:“臣亦不愿,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刚才太子拒旨时众人还只是惊讶,现在轮到任安乐底气十足说出“不愿”时,整个太和殿的大臣尽皆无言了!
当初不是你千里迢迢遣婚书而来吗?不是你这个女土匪要把咱们大靖朝的太子爷抢到手吗?怎么如今天子赐婚,你不感恩戴德也就算了,居然说“不愿”,你当这满朝文武没个心气不成?
嘉宁帝眼微眯,盯着任安乐,嘴角勾起弧度,“哦?任卿,太子说不能让朕失了一个好臣子,朝廷失去一个好将军,你又是为何不愿意?”
任安乐抬眼,神态肆意,眉间竟有说不出的风流,“陛下,臣半年前遣婚书来京,安乐心意,句句如婚书上所写,如今依然,是以无法依皇命入东宫,虽知有负皇恩,但请陛下恕罪,收回成命。”
韩烨转头朝她看去,眼中映出任安乐卓然芳华的模样,竟有片息怔忪。
半年前的婚书?几乎是同时,朝臣便知道了任安乐拒绝的原因,望向她的眼神少了当初的荒谬,倒多了几分欣赏。
她这是在告诉嘉宁帝,她任安乐从一开始要的便是太子妃位,无论她是晋南女土匪,还是大靖上将军,这一点从未改变。
嘉宁帝未出声,只是淡淡打量着座下眉眼飞扬的女子,明明屈身跪在大殿上,却能让一朝文武折服。这份坚持和笃定他有生之年只在一个人身上见到过,太过相似,竟生出了灼目之感。
世上并非任何人都能在太和殿上对着他这个天下之主的赐婚说“她之心意,从未改变”,也没有一个女子拒绝嫁入东宫一朝为凤的事迹成为佳话传颂,可是任安乐偏偏做到了。
嘉宁帝突然开始好奇,安乐寨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怎么会教出任安乐这样的女子来?
望着跪地的两人,恍惚间嘉宁帝竟有种回到二十年前看着那二人的错觉,微一自嘲,他摆手道:“太子之言有理,任卿有大才,有你在朝廷,是大靖之幸,朕考虑欠妥,此事便作罢,你们起来吧。”
既然嘉宁帝愿将此事作罢,众人自是忙不迭递梯子转移了话题。
只是如此回拒,却丝毫不见帝王发怒,众臣不由地对太子和任安乐圣眷之浓暗自心惊。
宴席重归喧嚣,但终归不复刚才,是以当嘉宁帝借不胜酒力离席后,众人只多留了片刻便散席了。
由始至终,有心人都可看出,太子和任安乐神情始终淡淡,就如这赐婚之事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从皇宫出来,一路回了任府,任安乐未言片句,苑书在殿外听得宫人嘴碎,在浴室替任安乐解衣时,终是忍不住安慰了一句:“小姐,太子殿下虽说先拒婚,可毕竟为小姐说了不少好话,您别往心里去。”
任安乐回过神,见苑书张大眼一副担忧的模样,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一个侧室的位份,难道你家小姐我会稀罕不成?”
苑书见任安乐未受半点打击,仍然神采飞扬,这才放下心来,立刻便成了张牙舞爪的螃蟹,哼道:“陛下也惯会欺负咱们,明知道咱们入京是为太子妃位,居然还给小姐赐了个侧妃位,真不实诚!小姐你别担心,明日我和长青替你寻寻京城的好儿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