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谋兵(第4/18页)
殷桓将战报掷回给苏汶,言道:“传命前线,诸军厉兵秣马,坚守不战。以一万水师掩江佯动,足以应付对岸的骚扰。”
“是,”苏汶跟在殷桓身后步入书房,轻声道,“还有粮草一事。前往南蜀和交越的使者昨夜都已回来了。南蜀自顾不暇,交越则称刚与东朝定下盟约,于支援粮草之事上爱莫能助。我另求人外购粮草,但天下货殖皆由云阁把持,富商大贾俱恐市廛骤变,祸及自己,无人敢贩粟至荆州。此前前线粮草再度告急,我算了算,荆州各处囤粮,恐怕支撑不过半月……”
以往每每提及总让殷桓头疼的粮草一事,今日再闻,却不能损及他半分心情。他坐于书案后,看着案上地图,沉思半晌,忽而一笑。
苏汶只觉这笑容实在来得诡异,忍不住道:“侯爷?”
殷桓扬手止住他的疑问,道:“你带江陵守军两万精兵,挂豫州军旗帜,即日启程,去上庸关取粮草。”
“何处?”苏汶骤闻地名,愕然一愣。
“上庸!”殷桓笑意深远,手按北朝南疆,“中原早已大乱,北帝眼中只有西北,无暇兼顾南疆诸州。上庸关以往为防东朝战事,囤粮上千万石,足以应付我荆州军数年所需了。那里守兵不足两千,梁州府兵如今也已尽去中原战场,你取上庸关,如探囊取物。至于挂豫州军的旗帜——”
他话语蓦地一止,苏汶却很明白,道:“是要嫁祸萧子瑜,并使两朝生隙?”
“也不尽然。”殷桓摇头,慢慢道,“据邺都谍报,如今苻子徵周旋朝中诸臣之间,正是北帝有求于东朝的时候,何况萧璋有云阁鼎助,并不缺粮草,这等劣拙伎俩,瞒不过两朝那些火眼金睛的老狐狸,矛头迟早还是对向我们。”
苏汶不解道:“依侯爷的意思,如此假以豫州军名义行事,不是多此一举?”
“当然不!”殷桓断然道,“北帝纵使恼怒,一时鞭长莫及,只能忍耐不发。只不过在怒江对面,有一人却绝不能容忍被人嫁祸的恶气,以他莽撞暴躁的脾性,听说此消息必然北上阻你南归,断我粮道。”
苏汶心知肚明,殷桓所说之人定是萧子瑜无疑。只是粮草若被截,此行又有何意义?苏汶思量片刻,垂首抱揖:“属下糊涂,还请侯爷明示。”
殷桓指尖游移战图上,言道:“你即刻出发至上庸,夺得粮草后,谴五千精兵快马送回江陵,再率剩余人马,绕道新城另择南下道路。若我所料不错,萧子瑜北上的路线定是沿襄江直奔樊城,你于荆山设下埋伏,以逸待劳,必能大败豫州军。”
苏汶闻言连连颔首,奉承道:“侯爷果然妙计,萧子瑜如一怒北上,石阳防线定然中空,却是侯爷乘虚东进的机遇到了。”
殷桓冷笑道:“这条妙计可不是本侯想的。”他抬起头,目望窗外,面容残忍,话语却无尽慈蔼地:“有人给我献了这条瓮中成鳖计策,那我便如他所愿,将计就计,看看天遂谁愿!”
苏汶感受到此话下的刻骨恨意,不免怔了怔。风吹窗棂,一阵湿寒猛地扑入室中,苏汶在乍然一现的念光中恍悟过来时,那缕湿凉之气正透心渗骨地绕身而至,令他不由自主地、冷然一个寒噤。
(二)
江陵雨水不绝,千里之外,怒江亦于乌沉沉云翳的遮蔽下,接连八九日未逢晴光。这日暮晚,天色渐暗,西山峰影沉沉,雨雾笼罩的怒江上空,有雪白鸽影飘飞而过,扑簌翅翼,掠入梁甍起伏的江夏城。
城中官署内庭,琴声缕缕弥漫池馆间,冲和温雅,令人闻之心宁。书房内,萧少卿却不知何故被这琴声搅得心起纷乱,在侍女入室送茶汤时,嘱咐她道:“去告诉苏琰大人,她肋下伤未痊愈,夜间风雨甚凉,亭中长久抚琴怕是不利养伤,让她早些回阁休息。”
“是。”侍女应声离开。
萧少卿才要定下心继续批阅文书,魏让却大步而至,呈上一卷丝绡:“是江陵来的密函。”
“江陵?”萧少卿忙接过密函,于灯下阅罢,叹息着揉了揉额。
“我儿为何事困恼?”萧璋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外,含笑步入书房。
魏让揖了一礼,退出室外,将门扇轻轻关闭。萧少卿待萧璋落座,方将密函递上:“江陵细作探报,五月十一日,殷桓令苏汶引兵北上,欲夺上庸关粮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