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官房(第3/5页)
袁彬见状,不由站起身来,神情郑重,声音也大了许多:“杨公子,我在锦衣卫当差已经有二十多年,眼下做着这个记名百户,本可以领着薪水闲住在家,但一来闲待着实在烦闷;二来锦衣卫的弟兄见我还能做事,才仍在卫里领队缉查,这些年来也经过不少风风雨雨。古话说‘风起于青萍之末’,有些个事,初看似只是极小的市井琐事,在这京城里却可能关联着极大的国家政事。我们前日虽然只有一面之缘,我心中却觉得十分相契,所以今天一早起来劝公子放手。若是事情明白,公子要为黎民社稷舍身,尽忠尽孝,求仁得仁,我必不会阻拦。可今日之事,内中的缘由利害一概不知,稀里糊涂地去冒奇险,实在是不值得!”
杨继宗早已跟着站起,听到这里,深深一揖到地,才说:“多谢袁兄指教,我杨继宗岂是不知天高地厚之人?这两天关心此事,只因我一向对此类案情有兴趣,太过好奇。既然此案有如此深厚莫测的背景,我自要听袁兄的话,不再去理它。天下大事,自有肉食者谋之,何必我等?”
袁彬这才放心,刚说要告辞,杨继宗却又说道:“小弟还遇到了一件奇事,要向袁兄禀报。”
袁彬只好再坐下,心想他倒事多。
杨继宗于是把看马解初识云姑娘,昨日又得再见,并她如何委托自己寻找引见袁彬等事一起说了。
袁彬听着,神色又郑重起来。
三
袁彬把云姑娘的形态相貌以及这两天所发生之事详详细细又问了一番,才说道:“在瓦剌,女子叫苏布达的并不在少数,但以你所说,不论年龄长相,还是所行之事,看来八成是这个人了。”
杨继宗十分好奇道:“那她到底是什么人?”
“如果我猜得不错,她应该就是伯颜帖木儿的小女儿苏布达。”
“伯颜帖木儿?”杨继宗一向关心国事,听着此名熟悉,“不就是也先太师的兄弟,瓦剌部的大台吉之一吗?”
袁彬点头说:“确是如此。那伯颜帖木儿当年实是瓦剌部第二号有权势的人物,只是也先极为强横,伯颜帖木儿也只能是事事随他。”于是才把当年自己跟随正统皇帝在瓦剌与伯颜帖木儿的交往说了一番:
“那伯颜帖木儿虽是也先的兄弟,对于大明天朝的看法却与当时大多数瓦剌贵族不同。他认为天朝不但地域广大,物产丰盈,武备也并不差,只是因为大太监王振临阵胡乱指挥,才让明军在土木堡惨败。瓦剌可得一时之势,却无法就此挥军南下,夺取大明的江山,哪怕是想夺得半壁江山恐怕也是绝无机会。因而正统帝被俘后,在瓦剌各大台吉中伯颜帖木儿对皇帝最为亲善。正统帝在瓦剌一年时间里大部分都是在伯颜帖木儿营中度过,伯颜帖木儿对于正统帝也算是供奉周到。后来明朝派右都御史杨善率使团来访,靠着杨善的巧舌如簧,说动也先放还正统帝,其实伯颜帖木儿也一直在暗中劝说也先,对正统帝返回京师起了很大作用。”
“我在伯颜帖木儿营中住了八九个月,与他一家大小甚熟。他有个小女儿就叫作苏布达,当时只有十岁出头,却在内地居住过,汉话说得甚好,与皇上——就是太上皇,也甚是亲切,与我们几个随从皇上的自然也交往甚多。”
杨继宗听了大为吃惊道:“如此说来,这位云瑛竟然是瓦剌台吉家的小姐!”
“若是依我大明制度,她的身份在瓦剌怕是要叫作郡主才对。只是他们那里尚非文明之邦,无我天朝制度。”
“那么依袁兄推测,那位宝姑娘又是什么人,她的父亲又会是哪一位呢?”
袁彬却面现为难之色,沉吟一下才说:“照道理我是不应当说这件事,但杨公子已经深涉此事,我看你也不是孟浪之人,今日对你说了,你只记在心里,切莫对他人言讲。”
杨继宗发誓赌咒,决不会向他人透露半句。袁彬才又说道:
“当年皇上北狩,身边并无女眷,后来也先太师也曾想要将他的一个小妹嫁给皇上作妃子。是我苦劝,怕是与瓦剌有了这门亲事,将来不免又多了几分纠缠,何况皇上纳妃有着诸多礼数,现在上无太后恩诏,下无礼部核奏,将来一旦回銮如何处置这位娘娘?故而皇上才没有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