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死爱子的幽灵母亲(第3/7页)

在这其间,这年轻人无论如何总还是一个相当自由轻松的家伙,在他和他母亲之间有一种最完美的同情维系着,因为这位夫人秘密地把自己当作马龙·拜勒的虔诚的弟子,作为女性,她非常圆通聪慧,非常推崇他的作品(轻视那些强壮卤莽的诽谤者,坚持认为这些作品的本质颇有灵性),她总是小心对所有的眼睛隐瞒自己的爱好,只是和他分享作品的欢乐。对这些作品的崇敬是他们俩共同的罪过,这使得他俩靠得更近。如果在哈尔宾青年时代他母亲就“溺爱”他,他早已大胆地自我溺爱了。当长到壮年时,他做到了去走连细心的南方人都不敢选择的路,在他和他美丽的母亲之间有一种依恋——他一年年地长大,性格却越变越温和。这两个罗曼蒂克的人明显地不大注意行迹,在生命的交往中性别的因素占有很大的优势,它可巩固、软化和美化亲族的关系。这两个人亲密得不可分离,客人看到他俩的举止往往错以为他们是一对情侣。

一天,哈尔宾·福雷塞走进他母亲的闺房,亲吻了一下她的前额,捻着她暗色头发上没有被别针扣住的垂下来的一绺卷发,他带着明显经过努力才做出的冷静,说:

“愿你有一个伟大的反对意见,凯蒂 ① ,如果我到加利福尼亚去几个星期的话?”

这问题几乎不需要凯蒂去回答,她自己那颤抖的嘴唇和脸颊已马上回答了。明显她有一个伟大的反对意见。在听到确切的证言之时,她睁大棕褐色、大大的眼睛。

“啊,我的儿子,”她说,带着无限温情向上看着他的脸,“我知道这事迟早会来的。我常会半夜醒来垂泪,因为,有一半原因是,伟大的祖先拜勒已来到了我的梦里,他的身影站立——年轻,也漂亮。——你也有同样的梦吗?当我仔细看着时我好像不能看清究竟是谁的容貌,我梦到你的脸上罩着一块色彩鲜明的布,只有我们死时才会放着这样一块布。你的父亲对我大笑,但是你和我,亲爱的,这样的事情是不会有的。我看到布的边缘下面,在你的喉咙上有被一双手掐的痕迹。——宽恕我,但我们常常不愿那神秘的世界总出现这样的事。也许你会有另一种说法,也许它的意思不是你将去加利福尼亚,或许你将带我一起去?”

这话是坦诚的,梦里的设计扮演的意味,在新近显露的迹象的启示下,经过她的儿子更多的逻辑判断也不能使他十分信服。他对最初的一瞬预兆的确有着更多的单纯直觉,如果缺少悲壮的话,会比暴风雨侵袭太平洋海岸带来更大灾难。这是哈尔宾·福雷塞的猜想,他会被勒杀在满是石南灌木的荒野里。

“在加利福尼亚有没有转危为安的可能?”在他有时间去真实给她释梦之前,福雷塞夫人继续说——“那里可以让我从风湿痛和神经痛中恢复过来?看——我的手指感到如此僵硬,在我睡觉时我真是被它们弄得疼痛难忍。”

她把手从他审视的目光中抽了回来。哈尔宾对她的病例诊断有了一个最好隐藏起来的想法,他的脸上带着史学家无力陈述时的冷笑,为了他自己,他感到还是不去说手指并不僵硬为妙,只需说明微不足道的疼痛的原因,他很少去听从医学的检查,那种诚实无欺的病人渴求处方的陌生场面他从未见识。

梦的结果是,两个奇特的人有一个相同的奇特的顺从的看法,一个去到加利福尼亚,这是他的委托人要求的,另一个留在家里顺从地保持一个希望,她的丈夫对此毫不知情。

在旧金山的一个黑夜里,哈尔宾·福雷塞沿着城边的海岸散步。一个意料不到的事震惊了他,也让他困窘不堪,他成了一名只拿工钱的水手。他事实上被几个匪徒胁迫到一条华丽又华丽的船上,要航行的南太平洋去。这不是他航行中灾祸的结尾,这船被抛弃到南太平洋一个小岛的岸上,六年之后劫后余生的人才被一条卤莽的从事贸易的纵帆船带回旧金山。

虽然钱包里没钱,经过这些年的磨难,福雷塞比起少不更事的同时代青年,年龄看上去要大很多,但精神上并不缺乏自尊。他不需要陌生人的帮助,他和一个生还的同伴生活在圣海伦娜城附近,等待消息和从家中过来的汇款,他已经开始打猎和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