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4/7页)
玛丽发出一声哽咽。就我所知,这是她第一次表现出女性的真实情感。她倒抽一口气,“看,它还在呼吸!”
尸体面朝下,上衣的后面起伏着,好像胸部在一呼一吸。老头子看着尸体,用手杖戳了一下。“萨姆,过来。”
我走过去。“脱下它的衣服。”他说,“戴上手套。小心点。”
“身上预设了诡雷?”
“闭嘴。用心。”
我不知道当时他想发现什么,但他一定产生了一种很接近事实的预感。我猜老头子大脑底部有一个内置的合成器,能从微不足道的事实中推断出符合逻辑的必然结果,就像博物馆的家伙能从一块骨骼再造已经灭绝的动物。
我遵命行事。先戴上手套——特工用的手套。戴上这种手套,我可以用手搅动沸腾的酸液,也可以在黑暗中摸出硬币的正反面。我开始把它翻过身来,脱它的衣服。
背部仍在起伏;我可不喜欢看这模样——不自然。我把手掌放在尸体肩胛骨之间。
人的背部是由骨骼和肌肉组成的。可这东西像果冻一样柔软,还在颤动。我嗖地缩回手。
玛丽一言不发,从巴恩斯桌上拿起一把漂亮剪刀递给我。我接过剪刀,剪开上衣,拉开。
我们看着剪开的部位。上衣下面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衣,几乎是透明的。有东西,在衬衣和皮肤之间。从脖子到后背的一半。不是肌肉。几英寸厚,使尸体的肩膀看上去圆鼓鼓的,或者说多少有点佝偻。
它搏动着,像水母。
就在我们的注视下,那东西从背上向下滑去,看不见了。
我伸手想剥开衬衣,看个清楚。老头子的手杖敲开我的手。
“你拿主意吧。”我揉着手指说。
他没有回答,把手杖的底端插进衬衣的下摆挑了起来,亮出下面的东西。
灰白色、半透明,光线透进去,可以看出内部结构的颜色较深,说不出是什么形状——我觉得像一堆巨大的凝在一起的青蛙卵。这东西显然是活的,它在搏动,在震颤,在流动。我们看着这东西流到巴恩斯胳膊和胸脯之间,填满那里,然后再也前进不了了。
“可怜的家伙。”老头子轻声道。
“什么?那东西?”
“不。巴恩斯。等这件事了结了,记得提醒我给他发一枚紫心勋章。如果这件事还能了结的话。”
老头子挺直身板,—瘸一拐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似乎完全忘记了巴恩斯臂弯里那团灰白色的、可怕的东西。
我往后退了一点,继续盯着那东西,手枪随时准备开火。这东西不会动得很快,显然也不会飞。但我说不清它能做什么,我不想冒险。玛丽靠近我,肩膀贴在我的肩膀上,似乎想得到一点安慰。我的手搂住她的肩膀。
旁边桌上有一堆摆放不整齐的罐子,是那种装立体声磁带的罐子。老头子拿了一个装着节目带的罐子,把磁带倒在地板上,拿着罐子过来了。“我看这就行了。”他把罐子也放在地板上,紧靠着那东西,开始用手杖戳它,想把那东西惹恼,让它爬进罐子里。
但那东西却蠕动着,几乎完全钻到躯体的下面。我抓住尸体的另一只胳膊,把巴恩斯身体的其余部分挪开。那东西紧贴着尸体不放,过了一会儿才“噗”的一声落在地板上。按照亲爱的查理叔叔的指示,玛丽和我把枪定在最小能量上,烧着了紧挨那东西的地板,迫使它进入罐子。
总算把它弄进去了,别好能装下,我“啪”地一声扣上盖子。
老头子把罐子夹在腋下,说:“上路,亲爱的。”
出来的时候,他在半掩的门旁向巴恩斯大声道别,关上门后,他在巴恩斯秘书的办公桌前停下。“我明天还要见巴恩斯先生。”他告诉她,“不,没有预约。我会先打电话的。”
我们出来了,走得并不快。老头子用胳膊夹着装得满满当当的罐子,我则警觉地竖起耳朵。玛丽装出一副傻乎乎的模样,嘴里唠唠叨叨,滔滔不绝。
老头子还在大厅里停下来,买了一枝雪茄烟,问了路,活像个多嘴多舌、妄自尊大的好老头。
一上车,他就指点我向哪儿开,又提醒我不要开快车。
按他指点的方向。我们来到一家汽车修理厂。
老头子叫来经理,对他说:“马隆先生想要这辆车——马上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