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一段圆滑音(第3/5页)
于是,新的作品陆续面世了:《翅膀》《飞翔》《夜唱团》《幼鸟牧歌》《巡逻在拂晓》,每一曲新作品都受到一轮全新的热烈吹捧。乐评人对优秀的作品总是恨之入骨,可现在他们却不得不一致给予好评。
“到现在,”芬特里斯说,“我应该早已嚣张得众叛亲离了,可是全赖那些小鸟警醒我保持谦虚。”
“还有就是,”布莱克坐在树下,等待着小鸟用歌声为他们祝福,继续奉上神赐的音乐作为精神食粮,“你该闭嘴了。那些又笨又坏的作曲家很快就会蜂拥过来躲在树丛里面,一旦他们发现了你的秘密,你就要变成明日黄花、过气的小贼。”
“小贼!天哪,说得好!”芬特里斯大笑道,“小贼。”
谁料他们居然一语成谶。
凌晨三点,芬特里斯往外瞄了一眼,竟然看见一个矮小的身影高举双手,拿着一个手持磁带录音机,一动不动地站着,嘴里轻轻地吹着口哨,扮作鸟鸣。眼看这招不灵,这个若隐若现的小贼试着扮鸽子咕咕叫,然后扮黄鹂、扮公鸡,还手舞足蹈地转圈。
“你去死吧!”芬特里斯扑出去,发出霰弹枪声似的一声怒吼,“何方小贼竟敢擅闯老子的花园?是沃尔夫冈·菩劳蒂吧?沃尔夫冈你出来!给我滚蛋!”
菩劳蒂吓得录音机也摔地上了,急忙纵身跃过一丛灌木,扎着满身荆棘尖刺,落荒而逃。
芬特里斯一边咒骂一边捡起一个被落下的笔记本。
本子上面写着“夜之歌”三个字,磁带录音机里是一段很好听的鸟声合唱,竟然有萨蒂的风格。
打那以后,越来越多小贼在午夜光临,熬到黎明才走。芬特里斯意识到,这帮小贼很快就会扼杀他的创造力,使他陷入沉寂。他现在终日在花园里徘徊,也不知道应该用什么种子去喂他那些美丽的小鸟,于是他拼命给草地浇水,把虫子都灌出来,好让小鸟有东西吃。在一个个无眠的夜晚,他挺着疲惫的身躯守夜,偶尔打个盹,醒时就会发现沃尔夫冈·菩劳蒂那几个狡猾的爪牙骑在墙上,引诱小鸟唱咏叹调。有一晚,他们甚至爬到树上哼哼唧唧的,想勾引小鸟跟着唱。
霰弹枪才是最终答案。那一声轰天巨响之后,花园清净了整整一个星期。可是,一个星期之后,竟有人趁着夜色来做了一件伤天害理的坏事——那人悄悄地把这棵树的枝条砍掉,还把整棵树锯断了。
“啊!这帮妒贤嫉能的作曲家!可怕的谋杀犯!”
于是所有小鸟都飞得无影无踪,莫扎特二世的艺术生涯也一起完蛋了。
“布莱克!”芬特里斯吼道。
“好朋友,我在这里。”布莱克一边回答一边抬头,只见原来那片郁葱已经没了,只剩下一块荒凉的天空。
“你的车停在外面吗?”
“如无意外,应该还在吧。”
“开车!”
开车找小鸟可不比找猫找狗,谈何容易?俗语说:宁要手上雀一只,莫贪林中鸟一双。现在林中那群爱唱《洛基山之春》的鸟高音全走丢了,按这句话的说法,他俩需要抓捕的小鸟简直可以凑成摩门教天幕合唱团了。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两人依然匆匆忙忙地在各个街区潜行穿梭,在每一个花园驻足聆听。一开始两人精神饱满,那劲头就像黄鹂在半空中飞舞着唱《哈利路亚》,几番折腾之后,两人一下子从半空摔下来,垂头丧气的,变成了徘徊在苍凉暮色中的两只落寞小麻雀。
他们在沥青路和绿树丛的无尽迷宫中穿梭,反复经过相同的地方,依然是一无所获。终于,布莱克点燃烟斗,发表了一个猜想。“你有没有想过,”他躲在烟雾后面幽幽地说,“现在是什么季节?”
“季节?”芬特里斯很生气地反问。
“嗯,那天晚上树倒了,那些小歌唱家狼狈逃窜。无巧不成书,那天正好是立秋,对吧?”
芬特里斯握紧一只拳头,捶着自己的眉头。“你的意思是?”
“你那群朋友飞走了,其实是迁徙。它们现在恐怕已经飞到墨西哥了。”
“如果它们是候鸟的话。”
“你认为它们不是?”
又是一阵痛苦的沉默,他往自己头上又捶了一下。“该死啊!”
“没错。”布莱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