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第2/12页)
爱德华下了车,朝房子走去,我跟在他后面。他紧紧攥着拳头,以此克制怒火,“我同意你和我们住在一起,因为你是个老头儿,被你自己的世界抛弃了……”
“我是自愿离开基里尼亚加的。”我冷静地打断了他。
“你为什么或者怎么离开的都无关紧要。”我儿子说道,“重要的是你现在在这里。你年事已高。距离你上次在地球生活已经过了很多年。你所有的朋友都已经去世了。我母亲也去世了。我是你儿子,我接受我对你负有的责任。但你必须和我一样,做出一定让步。”
“我在尽力这样做。”
“我表示怀疑。”
“我真的在这样做。”我重复道,“就算你不理解,但你儿子理解。”
“自从我离婚和再婚以来,我儿子已经经历得够多了。他最不需要的就是爷爷整天给他讲什么基库尤乌托邦的疯狂故事。”
“这是一个失败的乌托邦。”我纠正他道,“他们不肯听我的,所以他们注定会成为又一个肯尼亚。”
“那又怎么样?”爱德华说,“肯尼亚是我的家,我为此感到自豪。”他看着我,“现在它也再次成为了你的家。你说到它的时候最好放尊重些。”
“我在迁往基里尼亚加很多年以前就住在肯尼亚了。”我说,“我可以再次住在这里。什么也没变。”
“并非如此。”我儿子说,“我们在内罗毕地下建造了一个运输系统,现在瓦塔穆的海岸边也建起了太空港。我们关掉了核电站。现在电力都由热电供应,热力来自大裂谷地下。事实上,”他每次描述他的新妻子的成就时都是这种自豪的语气,“苏珊就参与了这场变革。”
“你误解我了,爱德华。”我答道,“肯尼亚没变的地方在于它仍然在模仿欧洲人,而非忠于它自己的传统。”
安保系统确认了我们的身份,打开房门。我们穿过门厅,通过宽敞的螺旋楼梯来到卧室一翼。仆人们正在等我们,管家接过爱德华的外套。随后,我们沿着走廊来到起居室和客厅,两个房间都布满罗马雕像和法国绘画,还有一排排装订精美的英国书籍。最后我们来到爱德华的书房。他转过身来,低声对管家说:
“我们想单独谈谈。”
佣人们就像全息图像似的消失了。
“苏珊在哪儿?”我问道,因为到处都没有见到我儿媳的身影。
“我们接到你又被逮捕的通知时,正在喀麦隆大使的新家参加一个晚会。”他答道,“你搅了一局很愉快的桥牌。我猜她正在浴缸里或者床上诅咒着你的名字。”
我本打算说,向欧洲神诅咒我的名字是无效的,但转念一想,我儿子现在可能并不想听这个,于是没有说话。我环顾四周,发现不仅爱德华的所有物品都是欧洲人的,就连他的房子也是欧式的。这房子有很多长方形的房间,而所有基库尤人都知道——至少是本应知道——魔鬼居住在角落里,住宅只应该是圆形的。
爱德华快步走向书桌,启动电脑,阅读信息,随后转向我。
“政府又发来一条信息,”他说,“他们想在下周二中午见你。”
“我已经告诉他们我不要他们的钱了。”我说,“我没有为他们服务过。”
他摆出说教的面孔。“我们不再是一个穷国了。”他说,“我们的弱者和老人不会挨饿,这是让我们感到自豪的事。”
“只要餐厅不再给我吃不洁的动物,我就不会挨饿。”
“政府只是想确保你不会在经济上给我造成负担。”爱德华拒绝让我转移话题。
“你是我儿子。”我说,“我养大了你,在你小时候让你有饭吃,有家住。现在我老了,是你以同样的方式对待我的时候了。这是我们的传统。”
“呃,我们政府的传统是为赡养老人的家庭提供一份经济保障。”他说。我看得出,他身上最后一丝基库尤人的痕迹也已经消失了,他已经成为了彻头彻尾的肯尼亚人。
“你很富有。”我说,“你不需要他们的钱。”
“我一直交税。”他说着,又点起一支无烟香烟,以此掩饰他的防卫心理,“拒绝接受我们应得的好处不是很蠢吗?你可能会活很久。我们绝对有权利拿这笔钱。”
“接受你不需要的东西是一种耻辱。”我答道,“让他们不要再来打扰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