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贡品 2希望(第2/4页)
这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至少我没有想到,因为我觉得十二区是一个不会给我关爱的地方。但从我踏上台子的那一刻起,变化就发生了,此刻,我成了备受珍爱的人。开始是一个人,然后又一个,最后几乎所有的人都举起左手,他们将中间三个手指放在嘴唇上,之后又指向我。这是我们区古老的手势,它已经很少使用了,只有在葬礼上才会偶尔见到。它意味着感谢、意味着崇敬、意味着向所爱的人说再见。
这回我真的要哭出来了,但幸好黑密斯此时跌跌撞撞地走过来,向我表示祝贺。
“你瞧,你瞧她有多棒!”他大声喊着,用一只胳膊搂住我的臂膀,他的块头可真不小。“我喜欢她!”他满口酒气,看来好久没洗澡了,浑身散发出臭味。
“她太有……”他一时想不起合适的词语,“胆量了。”他不无夸张地说道,“她比你强!”
他松开我冲向前台,指着一台摄像机大喊:“她比你强!”
他是在对观众讲话,还是趁醉奚落凯匹特?我永远不得而知。他刚要再张嘴说话时,就一头栽到台下,摔得不省人事。
他确实令人作呕,可我也应感谢他。每台摄像机都兴冲冲地把镜头对准他,我正好省得用我沙哑的小嗓门发话了,也趁机镇静下来。我把手放在身后,眺望着远处。我看到了今早和盖尔一起爬过的小山。霎时,我心中产生了一种渴望……离开这里……到山林里去……但是,我知道我没有跑是对的,否则谁又会为波丽姆去当志愿者呢?
黑密斯被放在担架上飞速抬走了,艾菲·特琳奇再次转起了玻璃球。
“这是多么令人激动的一天啊!”她一边理着明显歪到右边的假发,一边娇声地说着,“但更令人激动的时刻到了,我们的男‘贡品’即将产生!”
显然为了让她松弛的假发保持原位,她用一只手扶着头发,另一只手伸到放男孩名单的玻璃球里。她把摸到的第一个纸条拿了出来,之后快速走回讲席台,念出了名字,我甚至没有时间为盖尔祈祷。
“皮塔·麦拉克。”
皮塔·麦拉克!
“噢,不,”我想,“不要是他。”我虽然没跟他说过话,但我知道这个名字,皮塔·麦拉克。
不,今天的形势对我不利。
他走上台来,我看着他。中等身材、健壮结实、浅黄色的头发垂在前额。这一刻带给他的震动仍写在他的脸上,看得出他在竭尽全力保持镇静,但他蓝色的眼睛里还是透着惊恐不安,这样子我在捕猎时经常看到。他强装镇定,走上台子,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艾菲·特琳奇问是否有志愿者,但无人走向前来。
他有两个哥哥,我知道,我在面包房见过他们,但其中一个哥哥也远远超过做志愿者的年龄,另一个不情愿。这是通常的情况。多数人在收获节仪式上为家人所做的牺牲到此为止。我是特例。
市长开始读那冗长乏味的《叛逆者条约》——这是硬性要求,但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为什么选中他?”我想。我试图说服自己这没什么关系。皮塔·麦拉克和我并不是朋友,甚至算不上邻居。我们没有说过话,真正的接触是在几年前。他也许已经忘了,可我没忘,而且我知道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那是在我们的日子过得最艰难的时候,爸爸三个月前在矿难中去世了,那是在一月份,也是我有生之年遇到的最寒冷的一个月。失去他后的麻木感已过去了,代之而起的是时时涌起的痛楚,这痛楚以加倍的力量袭击我,使我常难以抑制地哭泣。“你在哪儿啊?”我的心在流泪,“你到哪儿去了?”然而,我永远得不到回答。
区里给了我们一点钱作为对他死亡的赔偿,这些钱够我们花一个月的。在这个月里,我们一直担心妈妈什么时候才会出去找工作,可她什么也没做,她只是整日坐在椅子里,多数时候盖着毯子蜷缩在床上,眼睛茫然地望着远方。有时,她也会动一动,好像要办什么急事,可最终又陷入原来的状态。无论波丽姆怎样哀求也无法打动她。
我感到很恐惧,我想妈妈已经被囚禁在哀愁的黑暗世界里,当时我所知道的一切就是不仅失去了爸爸,也失去了妈妈。那时我十一岁,波丽姆只有七岁,我便挑起了家庭的重担,我别无选择。我把吃的从市场买回来,尽量做得好吃些,我也竭尽全力让自己和波丽姆的样子还能见人,因为如果有人知道妈妈不能再照顾我们了,区里就会有人把我们从她那儿带走,送到社区福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