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八(第2/3页)
陈永锐在小院里静坐了一会儿,不知为何,心底竟然泛起了一股莫名的紧张。
他决定到外面街上散散心。
推开院门,撑着伤腿,他看到右手边有一个炒瓜子摊,香气诱人,便走了过去。
那个拿着木勺正在翻炒瓜子的年轻人见他步步走近,表情似乎僵硬了一下,竟还拿白毛巾擦了一下脸角的汗水。
“瓜子多少钱一斤?”陈永锐向他问道。
“一角钱一斤。”
“给我来两斤。”陈永锐掏出两块铜板丢了过去,仿佛是随意而问,“我记得上一次来好像是七分钱一斤吧?”
“是,是,是。但是现在葵花子涨价了,这炒瓜子自然也跟着要涨啊!”那年轻人把炒瓜子装好纸袋向他迎面递来,“我……我也是才学没几天,炒得不好你可别见笑啊。”
陈永锐在接过那只纸袋时,一眼便觑到了他右手食指指肚上那层厚黄的老茧,心里顿时暗暗震动了一下,脸上却不露声色,剥了几粒瓜子,一边吃着,一边笑问:“这位兄弟在炒瓜子前是做什么买卖的?”
“哪有做什么买卖?就是东走西走摆小摊摊的。”炒瓜子的年轻人额头上又冒出大汗来,急忙拿毛巾擦了几擦—但炒瓜子炉里的烟火其实早就熄了。
“嗯—你这瓜子炒得还不错。我吃完一定再来你这里买。”陈永锐一笑,拿着瓜子纸袋,施施然又开门回到了许家小院里去了。
一关院门,陈永锐的面色便沉峻起来:那炒瓜子的年轻人分明是拿过枪开过火的人物!但他身上又看似并无太多的匪气,倒像是军统局或中统局那边的角色!难道自己已被他们盯上梢儿了?
他念及此处,额上冷汗一下直涌而出。但他转念又一想:会不会是自己杯弓蛇影,疑神疑鬼了?必须得再想一个办法试探一下。
于是,他拿了一块“陈氏医馆”的木牌,推开院门,径自在右门框上高高挂起,然后走了进去。
果然,不一会儿,在“悦来香”酒楼里监视着的黄继明立刻传下令来,就让一个伪装成行人的便衣特务顺手把那木牌摘了拿开—黄继明这是在提防陈永锐用这块木牌向外界发送暗号呢!
其实,陈永锐躲在门内把这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不出所料,自己真的是被国民党特务盯死了。
他小心翼翼地摸到后院小门,从门缝里往外一看:只见人影绰绰,在巷角忽闪忽动,显然是敌人埋下了暗桩。
这一刻,陈永锐明白了:以自己先前的身手,或许还可以杀开一条血路逃将出去!但眼下自己腿部受伤,很明显是难以突出重围了。而且自己还不能贸然行动!自己一旦贸然杀开,必败无疑。自己若被打倒,国民党秘密特务照样可以伪装现场“守株待兔”,在院里设伏坐等来接头的黎天成!所以,自己是决不能先于黎天成来到之前逃跑或行动的。一旦逃跑或行动,黎天成就难免遭到暴露了。那么,对自己而言,目前只有唯一的一个条路:必须死等到黎天成到来后再随机应变,助他逃过这一场大劫!
陈永锐定下心念,立刻跑回院坝之中,把那一笼养着的信鸽全部开笼放飞了—他相信,总有一只鸽子会飞回到它应该飞回的地方,将他此刻的消息带给他的同志们。
一见到许家小院的上空突然“扑楞楞”飞起了一群白鸽,黄继明和韦定坤的面色登时都变了。
韦定坤叱道:“让弟兄们赶紧开枪把这些鸽子打下来!”
黄继明缓思了一下,却一摆手:“不用—他拿这些鸽子就是故意引我们开枪的!我们一开枪,那个前来这许家小院接头的另一个中共地下分子便会惊觉到、闻声而遁!所以,大家暂时不要开枪—敌不动,我则亦不动;敌若动,我则疾动!”
“万一陈永锐就是利用这些信鸽向前来接头的共党地下分子报信呢?”韦定坤还是问出疑虑。
“哦?你见过有人会数百里奔波来到这里巴巴地放鸽子给别人报信吗?”黄继明瞥了他一眼,“假如这些信鸽管用的话,他又何必一直待在这里苦等?也许他已经发觉了我们,但我们已将他围成了‘困兽’—我们只需守株待兔即可!”
“倘若他死不要命地拼出来把局势引爆呢?用他的生命向他的同伙报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