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第3/3页)
黎天成怔怔地看着任东燕,刚才她一气呵成的矫健动作,让他忆起了初到忠县时在东坡巷的那个夜晚,不禁脱口而道:“原来是你!”
那夜出手救助他的那个蓝衫蒙面人就是任东燕!
任东燕却没理他,双眸直盯着她大哥任东虎,话声里透出一股莫名的清寒:“大哥,咱们‘天虎帮’的人什么时候竟成了死缠烂打、丢人现眼的‘蛮棍’?”
任东虎咳嗽了一声,并不答她。
郑顺德恨恨地嚷道:“大当家的,这黎小子真不是个东西啊!他居然不让咱们在码头上收停船费和维持费,这是要刨断咱们的命根子啊!”
任东虎射向黎天成的目光慢慢收紧,“黎天成,你今天找上门来,就是摆威风的吗?”
黎天成双手握拳高高一拱:“东虎大哥,我党国有难,只望各位帮中的龙兄虎弟们帮着、带着、搂着、抬着!”
任东虎双眉竖如钢刀:“我不是宋江,不吃你的‘招安’。”
“我也不是高俅,我是忧国如焚的岳少穆!”
“呵呵,你吃国家的俸禄,你不该忧国如焚?我吃三教九流的‘百家饭’,你为何来抢?”
黎天成慨然而叹:“东虎大哥、东燕妹子,这一次你们真不该收我们县党部和盐厂党分部的停船费。”
“牟宝权亲笔批签的收费公文什么时候不作数了?”
“可我们运来的是抗日宣传和党务工作用的标语、条幅、书籍、报纸……并不是什么值钱的货物啊!”
任东虎一愕,锐利的目光扫向了郑顺德。
郑顺德急忙避开了去,不敢和他正视。
任东虎右掌在桌面上使劲一拍,那方案的四只木脚顿时陷入土中三寸之深:“我虽然是袍哥,但还晓得国难当头要讲良心。如果你们运的真是抗日宣传资料,那你们马上可以运走,我不收你们一分钱。”
黎天成甚是感动,又拱手道:“东虎哥深明大义,黎天成感激不尽。东虎哥什么时候到我们党部聚一聚?”
“别,别,别。书记长先生,你那个什么‘党部’的门槛可不低啊,任某难得迈腿。”
听了任东虎这番话,黎天成就像被钢锥扎了一下,浑身一颤。他有些伤感地从口袋拿出了两样东西:“东虎大哥、东燕妹子,当年你们送我的礼物,这些年我可一直都随身带着哪!”
众人注目看去,在黎天成掌心之中,是一只红陶烧成的小卧虎和一张绣了春燕的白绸手绢。
任东虎轻轻叹了一声,侧眼瞅了瞅任东燕。
任东燕像石人一样呆了,凝视着那张白绸手绢,眼圈暗暗红了。她忽地吐了一口长气,手中软鞭“唰”的一响,便将它卷回到了自己掌心里。
然后,她身形一转,径自就进了茶馆的里屋,门帘在她背后放了下来。
黎天成怔怔地注视着她的背影,脸上的表情也是极为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