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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伯英肯定说:“我们要是不彻底查清,就是在你我头上,这是良心债。”
张毅向以公正宽厚著称,做出一副惋惜之情。“所以,我更想尽快查清,今晚就把丁一抓了。有武专员在旁监督,也看看我是如何做到公心正直。不存在护短、串供等事,我向来对这些事不齿。如果总指挥不放心,就派卫队去玄风桥,把丁一抓过来。我不见徐亦觉,打个电话让他配合。算了,电话也不打了,免得瓜田李下。”
武伯英看看胡宗南,得到默许后说:“丁一不用去抓了,已经在一师关着。吃完饭,就把他提过来。他不放心罗子春,想亲眼看我死掉。躲在一旁观察,被抓了个正着。”
张毅听言眉毛挑了起来,来之前和徐亦觉通过风,没听说起此事,他应对丁一所作所为也不清楚。更没想到丁一落网,原想找机会网开一面,减轻老部下的罪责,看来已经没了机会。“真好,真好。总指挥别怪我心急,这两个确实无法无天。我不说假话,确实有点私心,家丑不可外扬。希望能准许我,和武专员一起,提前审问丁一。更重要的一点,丁一这个人我清楚,集体感很强。届时葛寿芝在座,我不好捺实问话,他也不会扎实回答。还不如趁现在,撬开丁一的嘴,能掏多少就掏多少出来。”
胡宗南想了一下,双手摊开:“好吧,我同意。”
审讯放在董子祠卫队审讯室,张毅和武伯英并排坐在桌后,主持此次审问。丁一被提来时精神萎靡,经过一天思考折磨,已经到了崩溃边缘。张毅知道是武伯英打的丁一后,有些不高兴,却也不能怪罪。胡宗南坐在静思庐书房,喝咖啡听雨,看来不等个结果不会罢休。卫队长坐在审讯室门外守护,两个卫士陪坐在跟前,一起抽烟。他已经非常困乏,但是长官还在熬夜,自己怎敢懈怠,强打精神支应着。
张毅出于老关系,也为了感化丁一,叫去了脚镣手铐。丁一却不领情,或者说领错了情,以为救星来了,坐在椅上光是长吁短叹,不回答问题。张毅已经看过一遍侯文选的供词,拿过来先念给他听。念完之后,问丁一有无补充和意见,他没有回答。接着张毅也没有着实问话,等着他转过弯来,只是隔一会儿,问一句承不承认参与了宣案。他一直用活命来诱导,只要承认就可饶恕,但丁一就是不说话,和昨晚一样沉默。这让武伯英觉得完全没有意义,记录纸上只写着张毅的问句,没有丁一的答句。看看手表接近十二点,审讯已经过了三小时,还是一点收获都没有。
武伯英突然意识到问题所在,丁一和侯文选不一样,抱着必死之心受审,而张毅用生来劝导,根本不起作用。反正都要死了,何必再牵扯别人,不如一死了之。这很要命,他知必死故不怕死,用生根本引诱不到。这不怪张毅,他的办法是常理,但丁一现在是个不符合常理的人。武伯英觉得必须推动,放下笔来,和颜悦色道:“丁股长,不,应该是丁科长。我叫你的职务,而不是叫你的名字,知道为什么吗?”
丁一有些蒙眬睡意,模糊着没有回答。
“因为你身为科长,不过是党国造就的一把枪。不管这把枪杀了什么人,责任都不在于枪。我知道你想什么,说不说都是死,还不如不说。一个人杀了人,害怕被法办,最先扔掉的是凶器。不知你想过没有,就算这把枪杀了多少人,那也是它的功能。日本人够凶恶的,我们缴获了枪,也不见得就要砸掉。但是你考虑过没有,枪到底好不好,不在于你这枪真正有多精良,而在于用枪的人怎么说。你要这样,必死无疑,而且只能任由别人去说。”
武伯英似乎触动了丁一,改变了坐姿,眼睛里睡意也没刚才浓了。
“就算你这把枪,滥杀过无辜,也是为了掩盖第一次开枪,所以这些罪是附罪。绑架宣侠父是原罪,原罪如果不是你犯的,那么你又有生的希望。你现在觉得自己必死无疑,但我可以告诉你,那也不一定。杀林组长的是洪老五,杀何金玉的是洪老五,杀洪老五的是刘天章,你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杀人。你最觉得我必要置你死地的,是王立和罗子春的死。但是算一算,杀王立的是洪老五,杀罗子春的是胡公馆卫队,你还是没有杀人。如果你能证明你只是枪,我不会追究你这些,因为我也是党国造就的枪。也不要怕把谁供出来,对你怎么样,供出来的人也是党国的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