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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伯英面上乐不可支,心中知道他要去干什么,跟着站起来。给蒋鼎文报告是徐亦觉的第一要务,武伯英觉得这样也好,用另一种方式替自己做了通报。

破反专署召开第一次碰头小会,胡宗南派来的四个手下,皆为二十三四岁左右年纪,同在一个加强侦察连当排长。四个排长厮混久了,无形中成了小团体,也无形中排了顺序,赵庸、李兴邦、梁世兴、彭万明。合作日久,配合默契,武伯英能感觉出来,问一句话,没有抢答的却有补充的。一锅端来的四个精壮助手,让他很满意,小伙子们军装穿惯了,穿便装有些不自然,行走站坐带着军汉味道。他们和把兄弟一样,因日久分了性情,也因日久改了性情,赵庸宽厚,李兴邦精明,梁世兴鲁莽,彭万明精致,简直就是三国的刘关张赵。随着四个军汉,胡宗南还送了一辆美式吉普,昨天下午一起来报到,武专员不在,规规矩矩在办公室待了一晌。刚才徐亦觉就说过,这四人挺怪,问一句答一句,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武伯英很有些感激胡宗南的厚意,需要的正是这种技能型老实人。

听完四个人的自我介绍,罗子春当面评价:“精干!”

四人听了多少有些羞涩,不扭捏却憨直。

武伯英看他们就像四股钗的铁尖。“不但要能干,还要精明,才称得上精干。”

四人一起点头,赵庸的话代表心声。“头儿,西安很复杂,比我们走过的任何地方都复杂。破反也复杂,比打仗复杂。我们在您领导下,会尽快适应复杂。”

赵庸的称呼恰到好处,叫长官不适合地方环境,叫专员显得生分。武伯英不喜欢恭维人,也不喜欢别人恭维,如果他们要说什么唯命是从、马首是瞻,面上受用,心中不悦。需要的正是他们这样的人,如是四股钢钗,自己就是夜钗手,未开刃口自己来开,无人挥舞自己来舞。

四个小伙子让武伯英心情不错,他讲了专署职能,又讲了专员职责,布置了目前密查宣侠父失踪案的首要任务。他有些滔滔不绝,实际在磨时间,听见徐亦觉的办公室门响,才结束了讲话。他知道徐亦觉刚才去干什么了,肚子疼是假,向蒋鼎文汇报是真。开会原本简单讲几句,就要去见蒋鼎文,只好给他留了些时间,免得碰见。

武伯英进了蒋鼎文办公室,先是恭维:“主任,昨天来拜访您,您去查看轰炸情况了。真可谓,卧衙斋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

“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蒋鼎文虽身兼数职,却自认帅才,最喜人称呼行营主任军职。他嘴里应付武伯英,用笔杆示意他坐下,看完手中文件最后几行,挥笔签完字才抬头,“胡寿山给你配的人怎么样?”

“好着呢。”

“那辆吉普车呢?”

“也好着呢。”

“要是不行,我给你重配一辆。昨天在楼前停了一下午,惹得大院的人议论纷纷。我回来也看见了,国民革命军第一师。”

“我让他们把车门上的白字漆掉。”

“那倒不必,你要觉得他人情大,就留着。我配给你的巴克车门上,印上国民革命军军事委员会西安行营。”

看着蒋鼎文狡黠的笑容,武伯英也狡黠地笑笑。

“今天就开始查了吧?”

“开始,马上去八办,来向您请示。”

“我刚才已经给伍云甫打过电话了,你去吧。”

武伯英的推测没错,徐亦觉果然及时汇报了。“多谢主任,那我就去了。”

“目前国共合作,同御外辱,一定要注意个——度!”蒋鼎文把“度”字特别加重,这个度到底是要过分,还是要减低,却没有明示。

破反专署的两辆车,驶出了新城大院,略有壮观气象。车到七贤庄附近停泊,引得门口八办警卫和门外各色特务都侧目张望。六人下车却没进七贤庄,过到街对面西岐面店吃午饭。武伯英说,饭前找事,最惹人厌烦。他对这间面店很熟,每天到革命公园去散步都要经过,有时坐得久了,就在这里吃碗面,给王立带一碗回去。每天经过两个来回四趟,武伯英却很少瞥眼去看对面的八办,似乎怕给自己惹上麻烦一样忌讳。